“哐当”一声,像是为言书这话做了结音。
宛芳失手,打翻了架在一旁的铜盆,温水撒了一地,被夜风一激变得冰凉。
“这次的时疫,起源在人身上,因此这蛊毒的载体最终也只能落在人身上。这蛇血是最终的引子,目的是要勾出得了时疫且将死之人身上特有的病体,并在其中化作血肉,从而产生一种全新的蛊毒。”元夕立在一旁,解释的底气不足,甚至带了十二分心虚:“也就是说,需要在韶华死之前,把这碗血给他灌下去,然后再从他身上重新抽取血液,熬制成蛊毒……”
不久前,他还在院子里预祝宛芳和韶华白头偕老,如今却想了法子要熬透韶华的骨血……
这份“阴毒”,连他自己都觉得胆寒,连带着目光都忍不住朝言书偏移。
言书面色不变,直直的看着宛芳道:“今日之事,我原可背着你去做,如今告诉你也不是想要征求你的意见,毕竟,你与韶华尚未婚配,他的一切你也无权做主。只是,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而已。”
说罢,也不再看她,只坐到床头耐心的等着韶华醒来。
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尾将宛芳浇了个透骨,她立在那儿,只觉得从头发到脚趾都被冻成了渣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情感上,她很想大喊大叫,把言书和元夕还有屋子里的所有人一同赶出去,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主子,也是韶华的主子,从如墨轻骑那一刻就是他们誓死效忠的对象。
旁人或者会觉得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可宛芳却知道,远不止如此。
别看平日里韶华油嘴滑舌,事事惧怕言书的模样,事实上,他是真的将言书当做自己弟弟来疼爱的。
可这样的情意,落在主子眼里,似乎除了可笑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言书的决策,近乎骇世,以人血为药,这与杀人以自救又有什么区别?
人心本善,若是被人知道这法子,就算侥幸得活,又该怎样问心无愧的过完余下的日子。
“不成!”康长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无异于以杀止杀,绝不可取!”
他是医者,一路平步青云靠的都是正途的医道,对这样邪性的法子有种本能的抗拒。
“邪性?”言书失笑:“时至今日,您老跟我谈正途?时疫突发,冀州数十万人,说关也就关了,这不是以杀止杀?病故而亡,遗体说解也就解了,这不是以杀止杀?正途如果有用,谁不愿一身坦荡,回首荣光?康太医,咱们来这儿多久了,您算过吗?便是博学如您,对这时疫怕也是束手无策吧。靖朝建国这些年,也曾发过一两次时疫,每回您都在场,您告诉我,可有一次像现在这般?”
“便是一时没有法子,也不能用这个办法!”康太医白眉紧皱,鼻子都红了:“言阁主,我知道这孩子是您的家仆,生死本该是由您说了算,可以血肉化药蛊,实在太伤阴鸷,断断不可行!再给老夫些时日,相信会有别的转圜!”
当初在太傅府,康长海也算与言书朝夕相处,虽不至于完全了解,可作为长者,他总觉得自己看的也算通透。
这孩子,是一种温润包裹的冷漠,可骨子里又透着几分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热血。
所以,他不信,言书当真会拿韶华做了筏子,去补这冀州的空洞。
许是被康太医说动了,言书愣神了好长时间,气氛静谧的诡异。
康长海松了一口气,还想着再接再厉,却不想言书开口了。
“康太医,今儿我若是不喂他这药,你能救回他吗?”
像是一记闷拳打在了旁人心上,将在场这些人从这惊世骇俗的药方中震了回来,直面眼前的现实。
不论是康长海,还是许渐吉,没有人能将韶华从阎王手上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