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学政的细节烂熟于心,这也是事实。
只要她真有本事在一年内让三地入学蒙童人数翻番,对云知意来说就是值得用的人选。
“今日这里有三个人替你作证,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云知意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你就答我一句,敢不敢应我这条件?”
陈琇闭眼深吸一口长气,重重点头,清甜嗓音掷地有声:“敢。多谢云大人提携,我定全力以赴!”
因着云知意这一出,沿路的气氛更加热闹,说笑声惊得林间飞鸟扑簌。
虽云知意在认真听着每个人说话,有问有答,言行看起来并无异状,但她始终不曾回头。
她心里是小有点憋闷的,因为“霍奉卿受薛如怀之邀来为陈琇送行”这件事。
不过,她向来一码归一码的。这件事让她不愉快的症结不在薛如怀,更不在陈琇。
说完陈琇的事后,她便气哼哼地暗自琢磨着:待会儿找个机会将霍奉卿叫到一边,避着人问问他究竟为什么来。
因她一直没回头,便没留意到后头的薛如怀在说话时,总是不自知地将眼神落在她的背影上,偶尔还会恍惚一瞬。
但霍奉卿是与薛如怀并行的,对这细节自是洞若观火。
待走到护国寺山门前的石阶下,神色不善的霍奉卿脚下稍缓。
不明所以的薛如怀跟着他放慢步子,看看前面三个姑娘与他俩已拉开十余级台阶的距离,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奉卿,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已被霍奉卿单臂勒住了脖子。看似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实则威慑意味十足。
虽说男儿郎之间打打闹闹是寻常,可薛如怀怎么说也与霍奉卿同窗十余载,深知他自小就不太惯与人肢体接触,所以对他此刻的举动感到惊骇。
薛如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只瞪大眼睛望着他,屏息凝气,静候下文。
“盯着谁看呢?”霍奉卿冷眼斜睨。
嗓音徐缓威沉,平静的语气中透出森森凉意,仿佛抓到学子行为不端的庠学夫子。
薛如怀先是愣怔,接着明白了什么似的,促狭低笑:“这么宝贝?看一眼都不行啊?”
“看一眼?”霍奉卿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手腕不轻不重压迫着他的颈侧脉搏,咬牙寒声,“这一路上你总共看了十七眼。”
从求学时代,云知意就很惹眼,同窗中间好些个少年郎偷偷看她,背地里半藏半露地议论。
但云知意向来不太留心别人,所以自己并不清楚这些事,霍奉卿却是一清二楚的。
虽明知方才薛如怀看云知意的眼神并无绮念,只是若有所思,但霍奉卿想戳瞎他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呼吸困难的薛如怀赶忙认怂,赔笑告饶:“松、松手。霍大人容禀!”
他俩落了很远,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这番动静还是惊动了前头已走出老远的三个姑娘。
上山一路都未曾回过头的云知意总算驻足回首,居高临下地看了过来,眼神里有些疑惑。
霍奉卿冷冷哼声,手上略松,从牙缝中冷冷迸出一字:“讲。”
前头的顾子璇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笑问:“你俩闹什么呢?”
薛如怀艰难挤出个笑脸,扬声答:“玩呢。你们先走着,我们这就跟上来。”
前头三个姑娘便继续转回去,边上台阶边小声说笑。
薛如怀这才低声对霍奉卿解释:“我只是在想,那年黑市赌档案,若没有云知意拉我那一把,我如今就算没在牢里,大概也只能是个市井混混。她先前说愿保陈琇,是因为试出陈琇对学政司来说可堪大用。但我……我一直不知怎么才能报答她。”
哪怕云知意当时就说过,她才提醒薛如怀悬崖勒马,只是因为不希望顾子璇被他连累落得个包庇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