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九年十二月初九,窦太后驾崩于永安宫。
弥留之际,窦太后坚持要见一个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人竟然是邓绥。
距离邓绥确诊有孕已过去两个月,她的肚子也开始微微有些显形。在秋蓉和玲珑的搀扶下,邓绥带着些许不安和惶恐的来到了永安宫。
来到内殿,只见窦太后正平躺在凤榻上,两鬓斑白的徐姑姑在旁伺候。
见邓绥立于门外,徐姑姑贴近窦太后耳边轻声道“太后,她来了······”
窦太后吃力的点了点头,徐姑姑便立刻起身走到殿门口,对邓绥道“贵人请入内吧。”
待邓绥踏入殿内,徐姑姑便带着秋蓉、玲珑还有殿内的宫人们全部退了下去,临走之前悄悄关上了内殿的大门。
现在,整个内殿空空荡荡,只剩下邓绥与弥留之际的窦太后二人,邓绥心中更加惴惴不安起来。从她入宫以来,窦太后已经因为身体抱恙长卧病榻,除了重大节庆之外极少现身,故而这么多年她与窦太后只说过寥寥数语,几无交集。如今,窦太后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没有召见皇后,却偏偏单独召见自己,邓绥不禁忐忑万分。
邓绥轻手轻脚的走到凤榻前跪下。在邓绥面前的,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个老人曾经站在权力的最高峰呼风唤雨,曾经运筹帷幄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可是最后,她还是败在了自己最亲的儿子手中。她一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出了闺阁便进了皇宫,从此再未离开这万丈红墙。
她曾经恨过刘肇,她的儿子,可终究还是放下了,这天下原本就是他们刘家的,她从未想过要染指,不过暂时越俎代庖,却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局面尴尬收场。她曾经恨过郑众和蔡伦,他们背叛了她,可现在也都放下了,成王败寇,将来史官的笔下,他们都是匡扶社稷的栋梁,而她,才是那个扰乱朝纲的罪人。
如今唯有一桩事她终究未能放下,那便是她的兄长窦宪。窦宪所背负的罪孽,不只让他自身万劫不复,更是他们窦家永远洗刷不去的污点。这些年来,窦太后一直在暗中探查当年那桩惊天血案的真相,可至今仍无实据翻案。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了。这件事,她只能拜托另外一个人去完成,而且她相信,这个人定然不会令她失望。
听到邓绥的声音后,窦太后颇为艰难的侧过头来,一双浑浊的双目定定的看着邓绥,吃力的缓缓道“邓绥,你是否怨恨孤,为你父亲之死?”
心底的伤疤再度被揭开,邓绥努力保持镇定,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平静的回答“妾没有怨恨太后,凶手是窦宪,与太后无关。”
窦太后脸上现出一丝苦涩,幽幽道“天下人都说窦宪是凶手,可孤知道,他不是······”
邓绥心中一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紧紧盯着窦太后。
窦太后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缓缓道“没有人比孤更了解窦宪,他自负,骄傲,他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有人设计了这一切,这个人,比大汉所有的敌人都更加危险。你,你要把他找出来,为了大汉,也为了你的父······”
还没说完,窦太后便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方才那些话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元气,现在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所幸要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毕,她终于可以了无牵挂的闭上眼睛。
见窦太后已经闭目歇息,邓绥默默的磕头拜别,离开了永安宫。
她的心里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无比沉重,又无比复杂。她明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道理,窦太后没有任何理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多年前已经定罪的窦宪开脱,就算是要开脱,也应该对皇帝说,而不是对自己这个小小的贵人说。
刚行至安福殿门口,邓绥就听到了丧钟的悲鸣。
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