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天子的龙体安恙,都是黎民百官最讳莫如深之事,尤其在不太平的年月,这更是危系整个朝代安稳的头等大事。能体察一二的,大概只有天子身边最为亲近的人。
而刘肇的身体每况愈下之快,已经连朝堂之上的普通文武百官都无法隐瞒了。本来就清瘦的脸颊凹陷成皮包骨头,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周身似乎都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寒气。尽管太医院对皇帝的病情缄口不言,但渐渐的,宫里宫外流言开始暗涌。
长秋宫中,邓绥手中握着从冀州快马送来的家书,蛾眉紧紧蹙了起来。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邓绥一直坚信这一点,就像地动的时候,看似远在千里之外,实则震源或许就在眼前,而现在冀州所发生的不同寻常的变化,必然与朝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因为对一个王朝而言,庙堂,是永远的震源。
那么,又是什么事情,让蛰伏数年的匈奴人蠢蠢欲动呢?
答案显而易见。
看来,关于陛下病情的消息已经不可避免的流传了开去。自古以来,每个人都会对着天子山呼万岁,可是没有人真正相信有人可以万岁,即便是天子。所以对于一个王朝而言,天子的生老病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导致战乱和动荡的罪魁祸首,往往是天子骤然离世所带来的朝局动荡。因此眼下最令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的,也并不单单是陛下的病情,而是大汉正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危险境地。
邓绥定了定心神,随即迅速的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到邓骘手上。紧接着,她将已蔡伦召入宫中,对蔡伦下了一道命令从现在开始,宫中胆敢有私下议论陛下染恙之事者,无品阶者杖责百棍,有品阶者杖责五十,自皇后以下,莫不例外。希望能够暂时压制住宫内宫外汹涌的流言。但邓绥很清楚,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最根本的隐患,还是皇嗣的问题。就在她为此伤脑筋的时候,有人却和她想到了一起。
在邓绥接到邓骘来书的第二日,太尉徐防来到了长秋宫求见。
自吕氏之后,后宫干政便是宫中大忌。故天子健在之际,朝廷重臣单独谒见后妃是极不寻常的。对于徐防此番的来意,邓绥心里猜着了七八分。
得旨入宫后,徐防怀揣着忐忑进入正殿。邓绥宣其平身,随即屏退了左右,开门见山的问徐防道“太尉所为何事要见孤,不妨直说罢。”
徐防也直截了当的回答道“臣乃是为皇嗣之事前来与皇后殿下商议。”
“哦······”邓绥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问道“太尉以为,皇嗣之事应该如何?”
徐防正色道“臣为大汉社稷,恳求皇后殿下广纳秀女,并择取贤德之人,充实后宫。”
“孤不是善妒之人,况且,孤很清楚皇嗣一事关系大汉的根基,只是······”邓绥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不瞒太尉,孤已数次委婉相劝,奈何陛下······”
邓绥没有说下去,皇家宫闱之事,本不可对外臣透露,不过徐防已经敏锐的领悟到了她话中之意。众所周知,刘肇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未再踏足嫔妃所居的北宫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独自居住在他的广德殿里,也未曾未召幸过一人。
这些日子,邓绥偶尔还会见到刘肇,莫名感觉到眼前的刘肇,虽然面容不曾大改,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总有一层若隐似现的悲凉,如冬雾一般笼罩着他,让他离身边的人,离这个真实的红尘世界,都越来越远。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邓绥将思绪拉回到眼下棘手的问题,她试探性的对徐防问道“太尉以为平原王刘胜,如何?”
徐防却立即摇头,几乎不假思索道“万万不可。平原王刘胜,虽宅心仁厚,可才思不堪大任,若将社稷交付于他,大汉危矣!”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