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丑时开始,来自永安宫外的动静便没有停止过。
邓绥又是一夜未眠。天将亮时,她轻轻起身,披着一件狐皮大氅,独自坐在宫殿门槛处的矮凳上,望着外面的暗沉沉的天色。昨夜为寒露。今年洛阳的秋天,寒意来的比以往早了一些。
戍守宫殿的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向邓绥禀报“太后,不好了,大长秋引着百官跪在殿外,乌压压一片!”
邓绥这才平静的站起身来,仿佛这是一个等了很久的消息,她淡淡的应了一句“知道了。”随即向身后唤道“秋蓉,帮我梳洗更衣。”
约莫半个时辰后,永安宫大门缓缓推开。一身玄色朝服的邓绥从里面款款走出。这时天已放亮,却不见朝日,阴云浮在皇宫之上,十分压抑,更令邓绥喘不过气来的是,宫门外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他们统一身着丧服,匍匐在地,口中还呜咽不止。
邓绥冷冷的扫了一眼,她注意到身着银甲的羽林卫,一层又一层的侍立在宫门两侧,他们面无表情,犹如兵马俑一般,全部按刀而立。而郑众,就跪在最前面,他的姿态最为谦卑,可是他那双鹰隼般的眼中渗出的阴鸷却出卖了他。
见邓绥阴沉不语,郑众直起身来,用一种慷慨又悲恸的语气道“启禀太后,陛下暴毙之事,朝野上下百官已尽知,就算秘不发丧,怕是再也堵不住悠悠众口!老奴以为,当下之计,应尽快迎立新帝,以安人心!”
话音未落,郑众身后众臣的呜咽声跟着放大了一些,顿时此起彼伏,哀嚎阵阵。
邓绥沉默不语,仔细观察着跪在面前的这些人,他们都是身居要职,手掌重权的朝臣,唯独缺了的是太傅徐防和司徒陆珩。直到他们的哭嚎渐渐微弱了下来,邓绥方才启口,不露声色道“那么众位卿家的意思呢?”
底下有人互相意味深长的相觑,却无一人应答。这时,郑众突然重重的磕头于地,悲呼道“先帝为国事操劳一生,以至身心俱疲,英年早逝,唯余平原王血脉相承。乞求太后力保先帝血统,迎立平原王为帝!”
“请太后迎立平原王为帝!请太后迎立平原王为帝!”郑众身后的众臣们像是有人指挥着一样,纷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请命道。
邓绥冷冷斥道“你们这是在逼宫吗?”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声调也未有一丝愤怒的情绪,但却透着不可挑衅的威严,她昂首立在那里,恍若一尊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像,令人心生畏惧。大臣们纷纷禁了声,气氛突然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恰在这时,一直没有露面的徐防和陆珩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看眼前这副景象,徐防心中便已明了。看来昨日的一番计议后,郑众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快刀斩乱麻。只是没料到,这老家伙动作如此迅速。
徐防赶到后,顿足捶胸的指斥众臣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啊?陛下刚刚崩逝,你们怎可便对太后如此不敬?”紧接着,徐防和陆珩也向着邓绥跪了下来,同声道“太后,迎立新帝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众人皆知身为太傅兼太尉的徐防手掌军政大权,又有司徒陆珩相助,此二人挡在前面,他们怎敢轻举妄动,便面面相觑,不再吱声。
这时,郑众突然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向着邓绥意味深长道“太后,请恕老奴无礼了!老奴作为先帝托孤之臣,深受先帝重望,片刻不敢忘怀先帝临终之托。为保先帝的基业不落于旁人之手,老奴只能以先帝密旨奏请太后还政于朝,于永安宫颐养天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郑众成竹在胸的直视着邓绥,缓缓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那卷明黄色的锦帛,交于身边的内侍,然后递了个眼色。在众人密切关注的目光下,内侍朗声读完了这份干系大汉命运的密旨。
一字一句邓绥都听得十分真切,她心底埋了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