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也在和老周头说满宝和白善,她低声把今天刘老夫人说的话说了,道“听老夫人的意思,是想和我们家结这门亲。”
老周头皱眉找茬,“他们家人丁太单薄了吧?”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我想明日问一下满宝的意思,你要论家世,还是我们家比不上他们家呢,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俩是师姐弟,又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非同一般,刘老夫人和白夫人又喜欢满宝……”
其实刘老夫人提的时候,钱氏心里已经有八分愿意了。
她就是做人媳妇的,她太知道一个女子嫁到一个陌生的家里有多艰难了。
而白善和满宝是师姐弟,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再是熟悉不过。白家那边也不用说,她也熟得很。
而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喜欢满宝,她进门便先解决了两大难题——和丈夫不熟,和婆婆不熟。
老周头却也有自己的心思,他迟疑道“白家,也太富贵了,他们能愿意让出一个孩子姓夏吗?”
钱氏高高的挑眉,问道“不是姓周吗?”
老周头就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脑袋后叹气道“这段时间,我看着家里这么多人,也想明白了,老二夫妻就埋在爹娘隔壁,将来我们死了也要埋在那块儿,我和老大他们提过了,将来把那块地买下来专门做我们家的墓地。”
他道“到时候我们家人都埋在那里,左不过是清明扫祭,不缺人做。但夏家那边却是绝户了,老二当年既然是入赘,我们总不能断了人香火。”
这下轮到钱氏惊讶了,“你不是死活不愿意满宝改姓吗?”
老周头道“满宝当然不能改姓了,这可是我们给老二养大的,她必须得姓周,但咱也不能断了夏家的香火不是?不然以后老二在地底下见着他岳父岳母可怎么交代呢?我将来下地也不好去见他。”
也是这一次满宝出远门老周头才能想明白,现在周银已经洗刷冤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人上坟,也不怕提起以前的事儿了。
这两个月他陆续去看过他们夫妻的坟,渐渐回过味儿来。
满宝并不在家中,周银夫妻的祭扫一直是他们来,所以,只要光明正大了,老周家这边是完全不缺人做这些的。
既然香火可以不断,对满宝的孩子是否姓周,他也就没什么执念了,所以他便有心思考起其他的事儿来。
钱氏也明白了。
说白了,老周头就是舍不得满宝改姓,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哪怕在后一代的事上想通了,在满宝的事上他还是没想通。
但他又怕周银失信,在地下不能安宁,他将来也不好去见周银,所以想让满宝匀出一个孩子来姓夏,这样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钱氏看着他问,“那你的意思?”
“还是选个家里弱一些的吧,”老周头道“咱也好提这事。”
白家地位摆在那里,老周头不太有底气。
钱氏也不是很有底气,不过她没直接下定论,而是道“明日问过满宝再说吧。”
死人重要,但活人也重要,她总觉得白家会对满宝很好,有些不太舍得。
再选,谁知道那个人家能不能这么好呢?
老周头也不再说话,躺下睡觉,只是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他梦见了周银,不是成年后衣锦还乡的周银,也不是浑身是血的周银,而是十三四岁,因为饥饿满脸苍白的周银。
他勒了勒裤腰带,站在大门前和他道“大哥,咱得守信,我说了把粮食带回来就回去给老爷当差,那就得回去,我答应了入赘,那就得把夏家的香火传下去,你说会让满宝的孩子姓夏的……”
说着,说着,周银身上开始出现血迹,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当年抬回来的模样,身上全是血和刀痕,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同样一身是血的看着老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