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说道“你爹其实打心眼了瞧不起这些人,纵横之术讲究谋兵谋国谋天下,朝廷那些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背后却是谋权谋利谋名声,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爹愿与老夫说上几句,喝过一次酒,老夫觉得荣幸之至,可同样也觉得悲哀之至。
放眼满朝,求权之人太多,读书人读的是治世之道,明理之道,却不是求权之道,为官之道。”老人悲哀闭眼,感概说道“说到底,就是风骨歪了啊。一个只会上奏朝廷说地方祥瑞的张鸾,一个只会在锦绣文章中夸夸其谈的霍广汉,还有就是阴谋阳谋只会用在争权之上的严骐骥……数不胜数。”
老人眉眼低垂,自嘲说道“老夫说了这么多人,可其实自己也是贪生之辈,换做当年,估摸着也是苟且藏名,了却余生。”
徐江南默不作声。
李怀望了眼天,天边很蓝,他却是惆怅满怀的说道“可其实在他们眼里,你爹才是‘风骨’不正,还有如今敢为徐家言的礼部尚书周东年,可惜了,满门抄斩,不过这老头子似乎早有先见之明,打发自己的儿子去云游天下,倒没断这份周家香火,比起他,老夫实在是汗颜。按理来说,这事得我来做,又或者说至少得为你们徐家出出声才对。”说完之后,李怀径直看着徐江南。
徐江南摇了摇头,知道他在等什么,善解人意说道“不怪,我爹的事没必要将老爷子的身家也搭上去,”
李老爷子不出声,只是深深望着徐江南,小半会之后,将手上已经凉了的茶水放下,呼了口浊气出来说道“你爹就是这份心性,而庙堂那些人就是吃定了你爹不避不闪,先不说二十年前错综复杂的局势,你爹瞧不起朝廷那些脊梁弯了大半的人,而这些人便是借着天下评作势,想把你爹给拉下水,若他避了,那之前作态也就成了笑话。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阳谋。就算圣上……”李怀说到这里之后,想了想,没有继续,将话给咽了回去又是说道“你爹赴死之后,你娘也跟着离世,老夫想着徐家一脉似乎就此而终,至于背上什么名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加上若是你爹背上国贼名声于西夏朝廷有益,老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前段时日,听到说徐家还有人存活于世,这才觉察到似乎是老夫错了。倒不是老夫舍不得身家,若是只死老夫一人,能将你爹落实二十年的名声扳正过来,老夫也愿意,可老夫之下还有两代人,老夫一倒不打紧,这些年为了将一些脊梁正的读书人送到青云路上,没少得罪人,就这么撒手离开,置自家后人不问不顾,不愿也不甘啊。”
徐江南紧紧抿唇,站在横梁上蹦跳的黄鸟突然胆大包天的跳到石桌上,低头啄吟。
正是这时,李怀站起身来,闭上眼,微微弯腰,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只不过腰没来得及弯下,徐江南便用剑匣撑着老人,徐江南紧接着说道“老爷子,小子过来并不是寻仇,又或者讨债,再者老爷子也没欠徐家什么,若是受了这一份大礼,到时候去燕城之时,我爹说不定得从墓里跳出来将小子的腿给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