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暮西垂,但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的战斗尚未停止,本已渐渐不支的魏军,在发现长坂营垒上空,升起一连串色彩鲜艳的风筝后,忽然士气大振,连连击退了王常、贾复的进攻。
刘秀听说,那是魏军中用于传讯的方式,依靠千里镜,可以看到十余里外的情况,不同色彩、形制的风筝代表不同的讯息,具体的“筝语”刘秀不得而知,但也猜到,大概是援军到了……
少顷之后,又有几名魏骑打着驺虞旗抵达当阳桥边,声称是魏国皇帝第五伦的使者。骑都尉窦固,奉皇命来见刘秀,传达圣谕。
年轻的窦固被解除了武装,连甲胄、佩剑都被卸下,只身进入敌营,一路上,所有眼睛都仇恨地看着他,汉兵的手紧握着戈矛剑戟,随时能将这北方小儿刺死,但窦固却不坠国格,昂首挺胸走入刘秀的帐中,面对第五伦的宿敌,他只是推手虚揖,不卑不亢!
“大魏天子,令骑都尉窦固,问吴王安好!”
“大胆!”帐内众人勃然大怒,纷纷拔剑出刃,要逼迫窦固下跪,刘秀制止了他们,只道:“好一位少年郎。”
第五伦的口谕不重要,无非是邀约刘秀交战的话,檄文在搜身时已经到了他手中,又臭又长,多半是御用文人的代笔,令人不忍卒读。刘秀的注意力,全然被窦固奉命带来的“信物”吸引了。
这是一枚玉玦,色泽算不上太好,加上年代久远,呈淡黄色泽,但上面的图案,刘秀却很眼熟:一茎九穗。
他将此物在掌中揣摩,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玉玦渐渐变热了,熟悉的感觉也扑面而来,没错,这就陪伴了他二十多的贴身玉玦啊……
刘秀虽然是南阳人,却生在兖州治下的陈留郡济阳县,他的父亲当时在那做县令。那一年,哀帝统治下的汉朝已经灾荒遍地,百姓有七亡七死,但济阳县却粟麦大熟,甚至还出现了“祥瑞”!
那是一株罕见的九穗麦苗,长的健壮挺拔,在风中昂扬飘摇。
除了将此事例行上报,讨朝廷欢心外,刘县令回到县中,刚好樊夫人顺利生产,诞下一个健壮可爱的男孩,这是刘良家的老三,没几天就褪去皱巴巴的模样,长得眉目俊朗,刘县令欣喜异常,想起那祥瑞嘉禾,这莫非是预兆?
“嘉禾者,秀也。《生民》有言,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就叫汝‘刘秀’罢。”
之后父亲又请人做了这玉玦,系在刘秀身上,九穗玉玦随他一点点长大、赴长安太学、逃离归乡,与兄长朋友们一起策划造反……大哥刘伯升听说王莽派了第五伦为大夫,到南阳新都护送几个皇子入京,甚至打算带人去劫杀。
刘秀极力反对,他认为第五伦也遭到过新朝苛待,甚至有逼师之仇,大可争取,并非真心实意为王莽办事。刘秀想为日后争取第五伦加入“复汉大业”留个机会,遂让仆从赶车去追使团,携带糗一斛,脯三十斤犒劳,又觉得这样太轻,难以让人记住,遂取下自己随身佩戴的玉玦,让徒附一并送去……
自那之后,玉玦离开了刘秀,这一去就是十几年啊。
对了,第五伦是怎么回复他来着?
“君子如玉,触手也温,此玉入怀,我仿佛执着文叔的手啊。”
第五伦欣然纳之,又取下佩剑的玉制剑鼻回赠,只是那玉剑鼻,刘秀遭到更始怀疑时,就匆匆扔了,时过境迁,再无从寻觅。
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抬起头,凝视窦固,那应该是地皇二年的事,第五伦,比眼前这少年骑都尉大不了几岁。
这下,刘秀才相信,第五伦是真到了,难怪岑彭部忽然一振呢,他只露出一笑,拎起玉玦:“此物,第五伯鱼,居然还留着。”
窦固如实转述第五伦的话:“陛下说,五威司命府疾呼之情,昔日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