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阿月觉得华澜宫中伺候的人并不多,按理来说皇后的规格在此,那些人不该僭越。女官将她引入正殿便退下,偌大的殿中也是空空荡荡,只余翻腾的白绫在微风中飘荡。阿月在光可鉴人的地上跪下,低垂了头盯着地面,不敢吱声。她与皇后见面的次数不多,但那唯一的几次照面还都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起初是她劫持了苏映抑为此换得了生机,后来又因她喜爱的贺芸罗迁怒,而她又与熹妃走的近,这种种加起来换了是她估计也不会对这个女子有好感了,现在她站在苏映寒一边设计害死了她另一个儿子,难道皇后是打算要亲手处置了她才特意将人都遣走的?
“起来吧。”正当阿月胡乱揣测之时,头顶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夹杂着冰凉的冷淡。阿月再抬起头时就见到白绫翻飞下的软辇上正坐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那一身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勾勒宝相花黛,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缀以镶金花钿,耳侧一副梅花鎏金耳环,端得是一派皇后气势,脖颈中围以四十八颗夜明珠,她就那样端坐着,妆容得体沉稳,并细细打理过看起来很精神。描红的双唇,螺黛的眉眼哪里还有一丝中年女子的衰败,保养得宜的脸上分明未被风霜染过。
阿月有些眼花,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满屋的白绫与容颜艳丽的皇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就算再恍惚都不会看错。皇后这副打扮颇叫人惧怕,她难道是病疯魔了么,连自己儿子的祭日都忘了?不不,她分明很清醒,可清醒着为何是这副妆容?阿月想不明白,大概是北魏的风俗吧,要以最隆重的礼仪去送最亲的人?
“过来坐。”魏后见阿月怔神,朝阿月笑眯眯招了招手,抬手指了下身侧的软辇。她背对着光,窗棂下有稀薄的光影自她身后照射而出,将她笼罩其中。她的笑容有些斑驳疏离,光影将她孤傲的身姿投照在地面,看起来有些孤独倔强。她就那么看着她,笑容慈爱,像是个慈祥的母亲正对自己女儿怜爱的挥手。
这种笑容大抵无人能抵抗,阿月一步步走近。虽也好奇皇后对她态度的转变,但既然开了口,不坐下到显得她不知礼数。
软辇相隔的距离并不近,当中还横着张几案。几案上摆着两个茶杯,魏后亲自为阿月斟上一杯并示意她喝,然阿月盯着那茶杯怎么都下不去手,她可不敢喝,万一这杯中有毒,但皇后赏的她不喝也说不过去,内心正挣扎着,到是魏后也不为难她,笑道“不喝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中对我有提防也是对的。我今日找你来只是想叙叙家常,我这个未来婆婆还没正式的好好看过你,你心中大抵对我也是有些怨念的,毕竟我之前总是帮着阿罗。你该不介意我继续这么叫她吧?”她也不等阿月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阿罗陪了我很长一段寂寞岁月,若是没有她在宫中走动这些年漫长的岁月我竟不知该如何熬过去。所以我明知道她有很多不足,她做错过很多事还是护着她,我也知道她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那又何妨。她虽非我亲生,却待我如母亲般孝顺,这其中或许会被说她是有目的这么做,可一个人一年两年尚难坚持,更何况是数年如一日呢。所以你不要怪我对她偏爱,她付出过值得回报。这些年我眼看着她在我两个儿子中间纠葛不清,甚至挑唆抑儿去争夺皇位。我就怕有着一日会发生兄弟相残的局面,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发生了,我想要阻止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直至无法回头。他们都是我的至亲,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虽说皇家恩情薄,可我作为他们的母亲,那种无力感你能想象吗?我该帮谁呢,我明知道抑儿设下了局要将你们除去,可我不能背叛他。但寒儿也同样是我的儿子,我又怎能看着他明知是死路还往下走呢?那一刻我希望死的人是我,我若死了也就见不到这残忍的一幕。”魏后眼中隐含了泪泽,光影笼罩在她侧脸上,显得那般落寞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