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的话,简直是石破天惊。
王家这位盐矿的话事人,竟然说贩卖人口的丑事,是家主的指使!
高挺身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子就出来了,只觉得眼皮子怦怦直跳,头皮隐隐发麻。
我就审理个贩卖人口的案子而已,至于这么吓我吗?
郭德嗣也不由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刚刚心里还有些抱怨高挺这狗东西不讲规矩,跨界审案的小幽怨,瞬间烟消云散,还有了一股小庆幸。
幸亏这狗东西插手了。
真是个大好人啊!
孔颖达和陆德明脸上神情最是精彩。
他们先是愕然,随后便是愤怒,眼神中还隐隐有一丝痛惜。
这就是昔日被人推崇备至的王家家主,彬彬君子?
秦叔宝和牛进达也一脸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咬金下意识臂膊使劲,勒得王俨两眼翻白,要不是秦叔宝和牛进达发现异常,上前三下两下拉开,弄不好这王家家主,当场就得被程咬金这货勒死。
外面的人群,则直接炸锅!
“怎么可能!谁人不知道,王家的当代家主王俨,乃是淡泊名利的仁厚君子,不仅一直拒绝出仕,听说就连陛下亲自去王家求亲,都被王家主当场拒绝了,这种高风亮节之人,怎么可能为了些许钱财,作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听着身后有人痛心疾首的嚷嚷,李世民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这位穿着天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手。
“不知这位兄台贵姓——”
这位老兄正激动着呢,完全没有注意到李世民的脸色。见有人搭话,还以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知音。
赶紧抱拳回礼。
“在下庐阳徐德志——”
说完,还颇为义愤地指了指正在说着,自己如何与家主勾结,私下贩卖人口之事的王元。
“做人怎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据说这恶奴平日里颇得王家主的照顾信重,被委以重任,却没想到了这种地步,竟然妄想恶意攀咬家主,减轻自己的罪责,真是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李世民不由挑了挑眉,眼神露出一丝戏谑。
“你怎知这是恶意攀咬?”
这位自称庐阳徐德志的家伙,当即就一瞪眼,有些愤然地道。
“这位兄台何处此言?这还用问吗?就凭王家主是太原王家的家主,这一条还不够吗?”
说着,这厮还一副你是不是傻呀的眼神看着李世民。
最让李世民意外的是,就这种毫不讲理的逻辑,竟然还得到了不少人的推崇。
尤其是一些读书人,对这个理由竟然深信不疑。
“是啊,王家这种积善之家,王俨这种仁厚君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丑事来……”
“谁不知道王家主高风亮节,不慕权贵……”
“王家世代公卿,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丑事……”
“定然是这恶奴恶意攀咬……”
“……”
李世民默然不语,然后,让人偷偷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这些凭一些道听途说,就主观臆断,人云亦云的家伙,还有必要参加科举吗?
留着给自己添堵吗?
……
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失去了什么,兀自在那里说得痛快。李世民也不说话,只是转过身来,望着大堂上还在继续抖搂猛料的王元,眼睛深沉的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负责记录供词的文吏,一边写一边冒冷汗。
随着王元的供述,各种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出现在人们面前。贩卖人口,草菅人命,对那些拐卖来的旷工,进行惨无人道的极限压榨,对那些寻常的工匠,则巧立名目,肆意盘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