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技艺纯熟的老画匠,就算顶不得一个画圣,但群策群力之下,也差不了太多了,这幅苍狴图几经映证修改,已和他记忆中的那幅苍狴图相去不远。
想到那个沿墙而去的身影,曹赟心里隐隐还有期待。
众画师眼里这位来历不明的年轻画师已消失三天,虽然一开始像是去观画,但众人大都以为他在观画途中见识了画圣的技艺后感到高山仰止,自觉离去了。
只有曹赟知道,李蝉三天里,除了偶尔停下来休息饮食,一直都在看画。
但圣人西行只剩七天,李蝉就算回来了又能做什么,便请刘建睨主笔,众画匠辅助,行宫里的庶务架起木台,便准备从上方开始修复苍狴图。
一个身影在此时从南面沿着东墙走来,主笔的刘建睨最先看到那道身影接近,此时李蝉的脚步已经十分轻松迅捷,他正看着画,一抬头看见苍狴图边搭上了木台,连忙喊了一声“等等!”
众画师面面相觑。
已上了木台的刘建睨提着笔,正等着下面的人把装颜料的陶盏送上去,一时停住了笔,梯下的人也停住了脚步。
李思俭疑惑地看向曹赟,“他怎么还在?”
曹赟看着李蝉走过来,做了个画圈儿的手势,低声道“他沿巽宁宫走了一圈。”
李思俭一愣。
说话间李蝉已接近了,对众人拱手笑道“看来诸位等的不耐烦了。”
“说不上等。”那位翰林图画院的老画匠笑了笑,“只是没想你竟然还在,不过也正好,眼下建睨已作好草图,你倒也不用费心主持了。”
老画匠笑中带刺,李蝉沉吟了一下,对台上的刘建睨道“先生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刘建睨打量着李蝉,又看了看李蝉的来处,迟疑了一下,说“你要做什么?”
李蝉转而向边上的曹赟道“还请曹总管命人备纸。”
曹赟看向木台上的刘建睨,犹豫了一下,对身边的人扬了下下巴,示意他照做。侍卫很快从神台旁拿来一叠纸,李蝉瞥了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接过几张纸铺在地上,不理会旁人为何不用桌子的质疑,提笔蘸墨画了起来。
先是青牛与服留鸟,再是随兕、玄虎、摇尾、敦圄,一张纸画了六只神鸟异兽,画第七只时纸将近,曹赟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喊了一句续纸,见捧纸的人还愣着,一把夺过来,把一张麻纸铺在李蝉的画纸边上。
李蝉画尽一张张纸,神台上的画纸不够用了,又有人去库房拿纸,匆忙间又不敢打扰李蝉,众画师神情逐渐惊愕乃至于震撼,只见那一张张纸接续起来,是从苍狴图起始,由南向北,完全与壁上图画无二的一幅万灵朝元图!
年轻画师全神贯注低头作画,未曾再抬头看宫墙一眼,这不是临摹,竟是将壁上图画了然于心。
“巽宁宫周回八十二里……”刘建睨嘴唇嗫嚅,“他能记得几分?”
李思俭喉头动了动,看着李蝉已画了千余壁画兽,“总归没法……没法记全吧?”
两个时辰过去,众画师的表情从惊愕到挫败,又到艳羡,再到之后,只剩下钦佩和感慨了。
地上的纸铺了白茫茫一片,曹赟已无处落脚,他看了看诸位画师,喃喃道“此情此景,入在梦中。”
……
黄昏的得月楼上,韩克站在云阑边遥遥俯视霞色下的东宫,一时竟像是忘了自己是来守着吕紫镜的。
楼里,吕紫镜捧着铜镜,清亮的镜面上,那个专注作画的年轻人一笔一划,画尽了图上万灵,最后一笔收起,正要落下,却又悬停在纸面上不动了。
壁画周回一圈至此,万灵之中,唯独只缺那幅苍狴图了。
吕紫镜看着那支久久不落的笔,过了十余个呼吸的时间,他突然移开目光,不再看铜镜,扭头瞥向巽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