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西,大相国寺北边的灵昌渠畔,青衫郎君脚跟有大半已踏过渠堤.渠中春水一点也不急湍,他额上却进落下一滴冷汗,穿过了眉毛,渗进眼里。
他眼皮颤了颤,倒不是因为这滴汗。
一点剑尖正悬在他眼前两寸外。
剑是极常见的三耳云头剑,放在哪里都不会太起眼,握剑的人却已让他再生不出还手的心思。
纵使他素来极为骄傲,此时却叹了口气,双手下垂,松开,手中长剑落下,深深没入灵昌渠底的淤泥里。
“阁下本领高强,我输了。”
青衫男子话音一落,旁观的另外几人,也随着那坠入渠底的剑把心沉了下去。
青衫者姓萧名星拱,眉州青神人士,生母灵珠子,乃知境大修士。萧星拱游学四方,十五岁便修得《胎元神用经》而种道,慕名来投乾元学宫,便连同考的诸生,都觉得他势在必得,谁料连他也输了。
萧星拱的对手收剑回鞘,动作干脆利落,拱手说了声“承让”,东风拂过她的鬓发好似扰动乌云,她脖颈白皙修长,月白春衫下的身量看起来甚至有些单薄,让人很难把她跟刚才那一柄锋芒毕露破去数敌的剑联系起来。
白龙女乃奉宸大将军之女,曾与军中神变高手相抗,众人对此都早有耳闻,却下意识觉得,军中那几位将军,大抵要看在姜独鹿的面子上留些手。
昨日,姜濡在贡院口占一绝,众人虽觉得惊艳,但大庸国科考的状况,诸生最清楚不过,提前准备好赎帖诗,甚至应试的文章,都是早有先例的。
直到此时,那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便将所有怀疑打消了。
“不必谦虚,是我技不如人。”萧星拱取出自己那页无字书,交给姜濡,也没做什么来日再战之约,转身离去。其余几人也一一给出手中书页,告辞离去。
姜濡留在灵昌渠边,望着最后一人消失在坊道拐角,才收起五张书页。
回头去看,灵昌渠春水潺潺,已不见那剑的踪影,她皱了下眉,不就是输了一回,这剑又何错之有。
她低头对腰间的剑首道:“我虽瞧你不上,也不至于扔了你。”说罢,拍拍手,又掸去衣上灰尘,却见到许多泥迹。
应试的诸生,都是要脸的人,刚才虽是车轮战,却点到为止,也给她留够了调息的空当,眼下虽连败数人,倒也不疲乏,但浅色衣裳显脏,已很不像样。她沿渠北望,那边的灵泉观旁,就有浣洗捣衣的地方。
灵泉观其名,得于玉京城内两口灵泉,当年兴建新都时,将作监奉诏在此造了龙游汤与集灵汤,分别给圣人与百官沐浴用,而当时,宫中红极一时的大貂珰鱼光礼,又劝圣人把集灵汤分了一半出来,献给玄门造了灵泉观,这阉人便至今仍被许多挤浴肆的官员背地里冷嘲热讽。
灵泉观南边的渠口,便是观里的“朱砂泉”泄水之处,这泉水排出集灵汤外,虽已冷却,仍比河水热一些,渠口旁的棠梨桃花便显见的要茂盛鲜艳许多。除却捣衣女,渠口也多有提着水桶拿着君迟瓶的人。这带着硫磺气的灵泉据说能愈百疾,灵泉观里有售,半贯上清童子一瓶,寻常人家可不常喝得起。于是,除了每十日官员休沐的日子没人愿意喝洗澡水外,平日里取泉水者络绎不绝。
姜濡来到渠口下了石阶,在捣衣处擢水洗了把脸,小心拭去鞋面衣摆的些许泥迹过后,摸了摸怀中厚厚一沓纸页,心里无比踏实,虽不知这东西的用处,眼下却至少已走在几人的前边了。正感到神清气爽,忽然眼角一动,猛地站起身,翘首看向灵泉观南渠口。
春水映着来去的人影,堤旁梨花落在钓者头上,一切都很平和,并无异状,倒是姜濡一惊一乍的动作,引来了好几人的目光。她怔了一下,揉揉眼睛,刚才分明见到一道白影钻入渠口,现在看来却像错觉。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