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宅的庶仆将黑驴牵出马厩,黑驴打着响鼻,仍对食槽念念不忘,庶仆费了老大劲,才把缰绳交到李蝉手里,他抹了把汗道:“李学士,这驴子食量可着实不小,殿下那匹五明骥平日吃得够多了,却也要差些肚量。”
马厩中,还有一匹骏马通体俱黑,四蹄如雪,鹅鼻阔口,眼似垂铃,它看着黑驴,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似乎是怪对方抢走了食料。
李沛节过去抚摸马鬃,“先生这驴子着实不凡,不过,到了着急赶路时,脚力还够么?先生若不嫌弃,便把我这五明骥牵了去吧。”
“无功不受禄,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李蝉笑着拍拍驴脑袋,翻身坐了上去,“这驴子虽然走的不快,难得的是很有几分憨胆。再说若换了这良驹到我那地方窝着,连个撒蹄子的空当都没有,可就埋没喽。”
李沛节笑,问道:“先生今日也要去龙游汤?”
李蝉点头。
李沛节期待道:“龙游汤画的壁画还有几日完工?听说这些天里,已经有许多人慕名去观看了。”
李蝉道:“没几日了。”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道轻快的马蹄声。
“浮槎兄。”
李蝉回头,只见姜濡骑着白马,手执缰绳过来。
“无惑?”李蝉奇道,“你怎么在这?”
姜濡笑了笑,“我听说无上偶染寒疾,便过来瞧瞧。”又对李沛节拱手,“沛节殿下。”
“姜学士。”李沛节恭敬回了一礼。
李蝉明知故问道:“灵璧殿下贵体仍安否?”
姜濡道:“你怎么不亲自去问她?”
李蝉呵呵一笑,“除非她愿意见我。”
姜濡揶揄道:“先前是不愿的,但‘画仙人’赠画过后,想必已很愿意了。”
“百姓以讹传讹,吹出来的虚名,你又不是不知道底细。”李蝉笑,“我赠画是为规劝她,伱这么一说,看来是有些效果。”
“岂止有些效果。”姜濡摇头笑了笑,“其实无上没什么坏心思,只是生在金山里,难免就挥霍无度了。她又吃软不吃硬,你这样劝她,她便能听进去了。”
李蝉摇摇头,“殿下生在天家,一举一动,便要影响到万千百姓。若只是没有坏心还不够,在德行上,还要比庶民更严苛些。”
姜濡道:“这话说得不错,但恐怕没几人能听进去。”
“有一人听进去就好。”李蝉笑了笑,看了李沛节一眼。
李沛节叹了口气,“先生的教诲,学生铭记在心。只不过,比起身不由己,学生更想如先生这般过得逍遥自在。去年昭玄去了黎州青雀宫当道子,昭玄心底里其实有些不愿,我却羡慕得很。听说浮玉山上小壶梁堪比仙境,有朝一日,我也想去看看。不带随侍,便学先生,骑一头青驴,乘兴而往,尽兴而归,这才快哉。”
李蝉沉默一会,拍拍李沛节的肩,微笑道:“这有何难,待殿下出阁后,我和你同去。”
李沛节喜道:“好啊,先生是守诺之人,可万万不要失约。”
……
黑驴与白马离开王宅巷,李蝉回头又看了一眼六王宅大门,若有所思。
姜濡道:“浮槎兄,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蝉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黑驴微微起伏的鬃毛,“我方才虽然是教沛节殿下,亦是自省。”
“嗯?”
李蝉道:“我少年时想学神通,除了想解开一些谜题,也想着蹑虚御风,就能过上无拘无束的日子。等真进了乾元学宫才知道,我纵能逍遥自在,却是许多人不得自在才换来的。”
姜濡好奇道:“此话怎讲?”
李蝉道:“学宫中众学士,修行仰赖的根基,便是十二书楼收纳的修行典籍。这些典籍,却是诸位直学士百年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