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便是等他睡着了之后,她就会离去。
崔晋百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在她这样温和的目光注视下,他竟然克制不住自己眼皮沉重起来,他一再强撑,最终还是抵不过身体虚弱带来的困意。
其实是步疏林在屋子里点了沈羲和赠与的凝神香,有催眠之效,但能使人酣然入梦,睡一觉起来,精气神十足。
等崔晋百醒来,果然感觉舒爽了不少,中途步疏林还请了谢韫怀过来为崔晋百诊脉,又开了药,他醒来就有人端上了汤药,本不想喝的他,听到小厮道:“是步世子亲自端来。”
他便端起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汤药,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正要束发时,银山过来:“崔少卿,世子遣小人来请崔少卿移步一叙。”
崔晋百也不顾披散的头发,起身就走向银山,示意银山带路。
银山只是看了眼披头散发的崔晋百,什么也没有说就把崔晋百带向了步疏林。
暮色四合,夜幕繁星,微风浮动,灯火摇曳。
崔晋百走上九曲长廊,就看到两旁挂着不少灯,让他恍然回到了那年上元节,也是那日他在刀光剑影之中,看清了自己对她的心思。
烛火透过各色各样的灯笼,照射出细碎的光,将幽深的庭院点缀得如梦似幻。
临水湖心亭中,摆放着一方案几,步疏林跪坐在一方,正朝着来路,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这是步疏林第一次看到崔晋百散发的样子。
世家公子,仪态端庄,衣着整洁是刻入骨子里的教养,尤其是见客决不允许散发,视为极度失礼,唯有面对至亲时才可随意些许,步疏林眸光在五光十色的烛火中闪了闪。
崔晋百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她扬起了素日来玩世不恭的笑,伸手指向对面:“坐。”
目光随着她几根指尖落在放好的垫子上,崔晋百姿态端雅落座。
银山带走了崔晋百的小厮,静夜幽幽,只余他二人。
步疏林为她斟了一杯茶:“你伤势未愈,不宜饮酒,我们烹茶畅谈,亦是一番乐趣。”
幽静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崔晋百:“你想与我说什么?”
一觉醒来,崔晋百想明白了,有些话她想说,躲得过今日躲不过明日。
步疏林唇角笑意未减,握着茶碗的手动作自然地转了转茶碗,含笑喝了一口,这才道:“我心悦你。”
崔晋百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他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她的冷嘲热讽,她的疏离漠然,她的厌恶怒斥,唯独没有想过,她竟然对他表明心意!
那颗跌入谷底的心一瞬间冲上了云霄,他浑身都发软,酥麻的感觉遍及全身。
“但我要娶妻了。”
什么叫做瞬间天堂瞬间地狱?
火热的心还在翻滚,刺骨的寒冰就铺天盖地洒下来,将他依旧滚烫的心在冰天雪地里无力挣扎。
大喜之后的大悲,崔晋百的表情难以形容。
步疏林垂眸:“知鹤,我阿爹快不行了,过不了多久,我便要回蜀南,我不能让步家绝后,阿爹最后的心愿是我后继有人。”
这个孩子她不会打掉,她决定把他生下来,男孩女孩都好,他会是蜀南王府的小主人。
有一股力量掐住崔晋百的喉头,让他张嘴发不出声,只得颤抖着苍白的双唇。
她不知道怎样的选择于崔晋百才是最好的选择,由始至终她都自私地为着她自己和步府做谋算,她承认她心悦崔晋百,但这份心悦,不足以她丧失理智,那步家和蜀南来作赌。
坦白告知崔晋百又有什么意义?她还是要假成婚,再坦白成婚只是掩人耳目,他们就能在一起相守么?
太天真了,等到陛下开始猜疑她的身份,有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