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许久了,宛平城东外的土地大多种了麦、番薯、粟,有秀才分不清麦、韭菜,那些麦芽是韭菜来着。
宛平城东郊外的“永昌门集”是匡六合故里,时下一个秀才在家乡方圆几里是有名声的,尤其“孝子”之名为人称赞,便有里长、甲长带人过来应付。
他们这些村镇头头、农民也不是没事做,秋日麦种下,正在施肥,番薯也快到收获时节,他们胆怯畏缩地保持距离,敬畏地不时看向一众方巾飘飘的秀才,又回身低头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贾琮等一众秀才足踏的地方,是一块番薯地边沿的土畦上,番薯藤蔓前后左右的距离皆有几尺,几个秀才面色傲然,显然看不上眼前“鄙夫鄙妇”的“下贱”劳动,就连王应麟等人也看不起农民的劳力活的。
簇村镇的领头人钱里长心里打鼓,他不大乐意应付这些秀才,却也不敢得罪,抑制住不情不愿的心思,土畦上的魏无知也失去了面对同年的温文尔雅,居高临下地问道:“你等农夫施壅(施肥),用的是什么呀?”
里长、甲长在村镇也是首领般的人物,平日大家恭维着,协助衙门差爷督饷、收税、编户籍,这时钱里长却收了在乡间的倨傲:“几位相公,乡间施壅用的乃是柴木薪灰、各等粪类,湿土用牛粪最好,像这等干土,羊粪才是顶好的,这时节都稀缺呢……”
众人仔细一瞧,藤蔓根部果然有粪土,呈颗粒状,不过他们不想知道牛粪、羊粪有何区别,皆掩口退避,嫌弃地挥挥眼前空气,生恐亵渎了斯文,魏无知忍住呕意,厌恶道:“既是施粪,为何不早?怠慢了我等生员!”
钱里长嗫嗫嚅嚅地不出话,老大不忿,这不是你们风风火火地过来么?谁请你了?嫌弃不干净你别来啊!
那些秀才挥霍谈笑,本来就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此时浑然无视里长、农民,吟诗作对,纷纷拿这些人取笑作诗。
贾琮看得暗怒,冷冷的眼神转瞬即逝,他前世便是农村出身,自是看不惯慈儒生的嘴脸,却克制住了,踱步到土畦边,恭敬道:“钱里长、诸位父老乡亲还请放心,我们绝不会扰民,此列还有你们邻近的匡大孝子在,他定向着你们话的,不然何以立足乡间……”
一席话得钱里长、围上来的民众安心不少,贾琮为宛平做过一些事,不论是参与治河,还是打倒罗讼棍、写祈祷词,在他们看来皆是好事,亦消除了不少他们与高高在上的贾琮身份的隔阂、偏见。贾神童是传一般的人物、文曲星下凡,他们相信贾神童的话。
钱里长察言观色,试探道:“好,好,贾相公折煞咱们了,就不知几位相公来此,所为何事?”
魏无知见贾琮对待村民甚是和善,如此态度他做不出来,也不愿模仿,“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在他心里业已根深蒂固,不过粗鄙的农夫农妇罢了,颐指气使地道:“哪里来这多啰嗦!我们是为你们做好事的,闻知你们耕牛稀少,力有不怠,特此请贾神童想想办法,他灵光保佑、文曲星下凡,想必也能学诸葛亮造木牛流马,我们过来开开眼界,好生瞻观,你等还不好好听从贾神童之需?伺候传唤?”
是不扰民,可是魏无知、一干生员的态度,既让村民不喜,也让贾琮暗蕴火气,姑且不他们的优越感,魏无知处处以贾琮为首来,显然出了事也是贾琮承担,卑鄙的心眼子,昭然若揭。
科场虽是相对公平,豪门寒门皆有其人,但是很大一部分都是家境殷实的地主,贫穷的人根本读不起,因而这班秀才出门外走,大都带了家丁跟班,孙福、龙傲等几个随身候着。
摸摸孙福背上褡裢,贾琮和气道:“我需要轱辘、四角木架、三到六寸的铁环、木架铁犁……这些物件备四份。钱里长,麻烦则个,请你召集几个乡勇往村镇内购买,一应银钱皆由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