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仓小心翼翼掀开青花瓷盖。
里边撒细盐和梅子酒腌好的银鱼已经熬得恰到好处。汤色乳白, 和云州瓷几乎一个色。鱼鳞与鱼骨半软半硬,盛在汤中剔透如冰膏。正庆幸手艺没落下太多,一抬头, 三个师弟师妹眼巴巴蹲在炉子边, 活像几百年没吃过肉。
叶仓:“……”
哪来的流哈喇子的饿狗?
“小师祖,快尝尝。”
好在三条饿狗馋归馋, 为人子弟的体统记得倒牢靠,有一个算一个, 全赶在叶仓这位功劳占九成的师兄面前,盛出最好的一份, 照顾起懒散金贵的小师祖。
仇薄灯辈分虽高,可貌若少年。鹿萧萧瞅他低下眼睫,一手托腮, 一手捏勺, 半挑剔半屈尊地品尝, 小半张精致秾丽的脸被黑氅边缘的厚绒簇拥着, 一腔大不敬的拳拳母爱顿时熊熊燃烧。
萧萧啊萧萧。
你怎么这么大不敬!
鹿萧萧一边沉痛谴责自己,一边撸胳膊挽袖加入争抢鱼汤的战斗。“礼让”两个字在太乙向来只对小师祖发扬光大, 同代小辈之间可没这规矩。就在四个人筷来勺往,争执不下时,横空伸出只手, 连汤带锅全端走了。
“喂!”
四人齐声。
咕噜咕噜。
来人仰头灌鱼汤灌了个饱。
“呼——可算活过来了, ”满肩积雪的白衣公子打了个饱嗝,施施然放下瓷坛,发现四条恶犬对自己虎视眈眈,不由诧异问道,“怎么?这鱼汤难道不是特地留给本公子接风洗尘的?”
“留给你个……”
屁。
在小师祖面前, 叶仓到底还是把不文雅的字眼强行吞了回去。
“姓叶的,你这手艺不行啊,”白衣公子招人嫌而不自知,一边掐诀挥去肩上积雪,一边熟稔地叶仓打招呼,“比在枎城的时候逊色了不止三成……啧,可惜了这么好一条天池银鱼。”
“进你肚子才是真的暴殄天物,”仇薄灯指尖捏着青瓷勺,青瓷碰碗叮当叮当响,“怎么是你一个人?不渡呢?”
“秃驴半路化缘去了,本公子懒得等,就先来了,”白衣公子把自己收拾得衣冠楚楚,不知哪里变出来一柄泼墨淋漓的折扇,一边摇一边转头看鹿萧萧等人,颇具长辈风范道,“这三位是你太乙新一代的楚翘?来,本师叔送你们一人一份见面礼。”
仇薄灯搁下碧碗,闻言一挑眉:“陆十一,你这算的是哪门子的辈分?”
“我跟你仇大少爷是生死之交,换算一下,可不就是他们的长辈了吗?不过你们太乙辈分太乱,这三个也不知道是你那代的徒徒徒孙,本公子风华正茂,大好青年一个,跟着称呼师祖辈显老,”陆净有理有据,“将就着四舍五入,喊声师叔就行了。”
说着,他还催促起鹿萧萧三人:“快快快,赶紧喊一声。”
鹿萧萧、柳师弟和小师弟:……
自家十全十美的小师祖怎么就有这种一言难尽的生死之交?
——太乙弟子显然很难意识到,别人眼里他们小师祖同样一言难尽。
“行了,你们先去城里玩玩,我跟仇大少爷有事要谈。”
陆净在家排行小十一,是个当哥的就能压他一头,从只有被耳提面命的份,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拿个长辈的乔,要多嘚瑟有多嘚瑟。他抛了个锦囊给鹿萧萧,挥手让他们下山去,装得像模像样。
叶仓心说,你当初在古枎上被鸟群吓得哭爹喊娘的嘴脸我可还记得呢。
腹诽归腹诽,既然小师祖没反驳,叶仓也就起身,带三个格外想同小师祖多待一会的师弟师妹下山。
“差点忘了!”走出几步,鹿萧萧想起什么,急匆匆地折回水榭。她把一个雕花精致的狭长木盒放到石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