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玭发了狂!
他两眼赤红,往日里的沉稳从容,此刻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是嗜血和杀戮。
斥候传来了消息——伪燕军通过夜袭和里内外合,已经攻进了濮阳城。
内有叛乱,外有伪燕军,郭子仪军已经岌岌可危。
半天?一天?两天?伪燕军随时都有完全攻克濮阳的可能性。
如果郭子仪真有个三长两短,影响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濮阳的得失,而是整个战局。
可恨的是,骆悦的精骑如同牛皮糖一般死死粘住风骑军,他们也是完全不顾自己的损失,拼死攻击,只求令郝玭无暇脱身。
路嗣恭那里也同样陷入与徐璜玉的苦战。
“挡我者死!”长枪幻化出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飞舞在空中,好似冬天突然来临一般。
两名伪燕军骑兵直面风雪枪的锋芒,浑身上下也不知被刺出了多少窟窿,如马蜂窝一般的身体飞到了空中,又如破布一样摔下。
过了未时的太阳,逐渐地西垂,但阳光仍然热力充足。
不断得到大军攻击进展顺利的消息,史朝义被晒得有些赤红的脸庞上浮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了起来。
今天!就在今天,拿下濮阳!
没有遭到进攻的濮阳北城门突然被打开,崔宁率领四百余大唐水军悍卒一拥而进。
在其他各路兵马或受阻击,或路途遥远的情况下,大唐水军就是张傪最有把握获得的援军,也是最后的杀手锏。
一进城,崔宁没有做片刻的休整,就立刻在小部守军士卒的引领下,赶赴东、南城战场。
许季常策马回到了土丘上,正准备禀报斥候刚刚得到的一条消息,一条从任城方向传来的消心但是,什么都未说出口,他却先怔住了!
史朝义那并不高大却充满威仪的身躯,矗立在土丘之上,巍峨如山!
金盔,金甲,在西来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无比灿烂耀眼的光辉。
在他目光所投射的方向,成千上万的伪燕军正源源不断地朝濮阳城内涌去。
城楼上,原先唐军那大红色的解豸战旗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迎风怒展的,是伪燕军的深蓝色旌旗。
这场至关紧要的濮阳攻防战,已经到最关键的时刻,胜利已经在眼前了!
扭转整个战局的绝佳契机,已经出现了!
但是,这一切还未真正到来时,天,却已经塌了!
许季常静静地看着史朝义,没有说什么,只是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眼前的史朝义,保持着驻马观战的姿势,身躯依然挺直如松,眼睛依然凝视前方,面庞依然红润,甚至连嘴角也带着一丝淡然自信的微笑。
不过,那对洞察世事玄机、深邃而充满睿智的眼眸,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神采,逐渐变得黯淡。
许季常知道,多日以来的一直深藏于心底的最大担忧,在此刻终于化为了现实。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神驹轻轻嘶鸣着,希望能够引起人的注意。
但是很可惜,由于战鼓号角声如雷动,喊杀声惊天动地,它的这点嘶鸣完全被掩盖住了,甚至连身后不远处的亲卫骑都未能留意到一丝异常。
又或者是因为事情来的太突然,太迅速,以至还未来得及让人发现。
“陛下,陛下,陛下……”强忍着心中的悸恸,许季常有些不甘心地轻声呼唤着史朝义。
然而,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回应。
当许季常呼唤了十余遍后,一众亲卫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急忙上前来。
片刻后。惊骇欲绝的呼喊声骤然响起。
“陛下,陛下……”
其实,早在一个半月前,荥阳那一晚,许季常就已对今日的天塌巨变有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