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酒的柜台上,由于小婢妻的打理,也有二三万两存着。再加上当初杀老匪的那一份拢共来算,整个徐家庄的手头上,算是有十万余两。
俨然是个大财主了。
当然,最有价值的并非是银子,而是青壮好汉,武器袍甲,以及那份不会被官坊惦记的私兵公证。
但这些东西,也很有可能,随着乱世的延伸,一度化为云烟。
“夫人开始发月俸啦!”
马蹄湖上,终于来了一声若雷的咋呼。
不多时,偌大的木棚里,便挤入了百多的庄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欢喜的神色。
至于卫丰那些,自不必说,徐牧分发的那一笔银子,足够他们用上许久。按着徐牧的意思,即便这些人,想回乡做个小富贵的地主,他也不会多加阻拦。
但没有一人离开。
舔刀口的汉子,心里只有沙场征伐。
姜采薇坐在柜台上,也露出微微笑容,不时回头看徐牧一眼,然后又扭了回去,熟络地打着算盘。
以往发月俸,徐牧是极少参加的,大多交给姜采薇自个去办。
但这一轮从边关而回,他越发地想珍惜这样的时间。
“莲嫂,一两四钱。”
莲嫂笑嘻嘻地小跑而来,抓了银子便想走回去。
“莲嫂,捎套暖袍子,家里几口,便捎几套。这是你们东家特地让人去买的。”
“世上最好的小东家。”
莲嫂怔了怔,夸了句后,一时笑得更欢了。慌不迭地重新跑回,抱了三套大袍,两套小袍,便激动地往回走。
木棚里的庄人见状,顿时都发出欢呼之声。有几个年纪大些的老汉,还嚎啕着跪了下来,冲着徐牧的方向磕头。
往年入冬,身无暖衣,只能将树皮剐碎,或者压了枯草,塞入薄袍的夹层里,只求能挺过一冬,莫要稀里糊涂地便冻死了。
徐牧让跪着的人,先起了身。他很能理解这些人的感激,这等的年头,棉花种植还没有普及,顶多是纪朝西南疆的边境,会有域外人带来一些。
富人自有裘皮和丝麻,以作御寒,而穷人,则什么都没有。
“沈三万,六钱。”
“马小云,六钱。”
“马小腾,一钱。该学学你兄长,若是再误工,便逐出庄子了,晓得了吗?”姜采薇堆出一番佯怒。
“夫人不要赶我,我晓、晓得了。”
“借你三钱,给孩子买些好堂食。”
不知多久,徐牧才走出木棚,抬起头来,看着沉沉的天色。
说实话,他想做的事情还很多,譬如说去西南疆移植棉花,譬如说试着提炼香水,又譬如说,抄几句千古流芳的诗文,贴在澄城的院头,惊掉那些狗屁书生的满口大牙。
但这些,都属于盛世的事情。
而他的面前,已然是一片沉沉而至的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