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悔(1 / 3)

角落里有一个老叟,店二好心,并没有赶他走,老人的身体像是缩过水,一脸褶皱,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衣,稀疏的须发凌乱,双手合什,跪在地上不停地对过往的人作着揖,旁边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

张成岭眼睛瞧着他,满耳朵都是曹蔚宁的高谈阔论:“……有道是菊花香自苦寒来……”

“不对啊曹大哥,菊花是秋天开的,秋天有那么冷么?”

“咳,吟诗之人多半无病呻吟,不事稼穑,都是一帮闲来无事在书房里吟风弄月之辈,分不清菊花是什么季节开的,也实属正常嘛!”

“哦,果然是一帮要闲出屁来的书呆子,什么都不懂,啊哈哈哈……”

曹蔚宁和顾湘两个人讨论起风花雪月和诗词歌赋来,实在是能把人给逼疯,张成岭忍耐再三,终于听不下去了,便摸出几个铜板,走下楼去,俯身放到那讨饭的老人碗里。

老叟絮絮叨叨地念叨道:“善人哪,谢谢善人,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你……”

张成岭抿起嘴,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他想他爹才是真正的善人,老天爷保佑了他一辈子,就那一晚上,神仙喝醉了酒,没瞧见,他爹便死了。

好人要靠老天爷保佑,坏人却能凶狠地活下去,这岂不是很可笑么?

他便坐在了台阶上,自然而然地默念着周子舒教他的东西,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念着念着,像是和尚念经一样,便走了神,目光飘到很远的地方,心想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呢?师父回来第一件事肯定又是骂人,谁让自己那么笨呢?

半大孩子,骨肉正在疯狂地生长着,几个月以前刚到赵家庄,赵敬才叫人给他做的衣服,眼下穿在身上已经显得了,裤子短了一截,在脚踝以上可笑地晃荡着。

张成岭便低下头,伸出手指捏着自己的裤脚,卷起来又放下——心里想道,我也不是故意这么笨的,谁还不想聪明点,早点学好了本事,早点给家人报仇呢?

他想起年幼的时候,教他武功的师父向他爹告状,他爹只是摸着他的头,赔着笑脸对那师父道:“您多担待吧,五根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长呢,我这孩子时候发过一场烧,比别人慢了点,可也是个好孩子,将来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啦。”

这世上有帝王将相,便也必须得有贩夫走卒,否则还了得么?

张成岭心想,自己大概生来就是个“贩夫走卒”的料子,可老天爷偏不叫他安生,偏要逼着他长成师父那样,长成赵伯伯那样,这不是要断他的活路么?

的少年脑子里有各种想不通的东西,想不通师父教他的心法,想不通温前辈教他的剑术,想不通命运,也想不通自己该何去何从,他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若是活不下去,就死了吧。

这求死的心思实在太过痛苦,他眼眶一酸,竟忍不住要落下泪来,情不自禁地又想起师父那张板着的脸,想起他“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动不动就流马尿”,便又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张成岭这厢天人交战,没有注意到,那蒙着黑纱在酒楼里弹唱的艺人,正拨着琴弦,慢慢地向他靠拢过来……

且周子舒和温客行,两人一前一后气氛诡异地才要离开那巷子,忽然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周子舒脚步便是一顿。

随后两人只见眼前白影一闪,“扑通”一声,那绿妖柳千巧便被来人像丢一个大麻袋一样地丢在地上,往旁边滚了半圈,想爬起来,大概是被封住了什么穴道,又趴了回去。

这不知怜香惜玉、随手丢人的,正是那老吃货叶白衣。

叶白衣指着柳千巧问周子舒道:“这疯狗一样的丑八怪是做什么的?”

这句话简直戳中了柳千巧的死穴,那女人望向叶白衣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周子舒立刻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