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沈栀书挺着孕肚,旗袍已经穿不了了,她只能穿着宽松的孕妇装。
那头浓密的黑发挽起来,她坐在花园里晒太阳,抚着孕肚话。
“叫沈暮就很好,朝朝暮暮的暮。”
她还:“生下她们就很好了,这样活泼好动的娃娃要看看这个世界才好。”
她又:“我没机会了,可她们还有机会,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沈暮看见沈栀书瘦弱的身子靠坐在床上,仍穿着旗袍,虚虚的抬手朝七岁的姑娘招手。
“暮,过来。”
姑娘靠在门口,扒着门框上,怯怯的看着沈栀书。
“妈妈,你病了吗?”
沈栀书从床上起身,扶着墙边坐在梳妆镜前,梳着那头长发。
她拿起玉簪挽了个发髻,上了淡妆,气色看着好一些。
她拉着女孩的手,哄她。
“暮不怕,人总会生病的,也总会离开的。”
“妈妈要离开我吗?妈妈不走好不好?”
沈栀书抚着她的脸,又摸了摸她梳的整齐的羊角辫。
“这样就很好了。”
沈暮的灵魂好像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这电影情节一般闪过的画面。
她的耳边传来空灵而稚嫩的声音。
“妈妈要离开我吗?妈妈不要走好不好?”
她不是沈暮了。
她变成了沈栀书,她变成了那个孱弱的、肚子里揣着孩子的女人。
那些绝望、无力深深的钳制住她的血脉,拉扯她的神经。
那个云淡风轻的女人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温柔平淡,不争不抢。
每个夜晚她都在遭受病痛的折磨,可手边的药却一粒都没吃。
肚子里的娃娃轻轻的踢她,她得护着她们才行。
没有医生知道她的病,也没有一项检查显示孩子不健康。
她如今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病痛,只欣喜于孩子的健康。
她抓着大把掉落的头发,独自熬过那些孤寂的深夜,祈求自己的生命长一些,再长一些。
她一步错,就回不去了。
舒世慎救不了她,她除了被人当做威胁舒家的筹码,被人拿去进行更多的实验,没有任何价值。
她的孩子也是。
她得藏起来,藏得更深一些。
沈暮好像在梦里走过了沈栀书的一生。
那些她从前难以理解的挣扎和痛苦,放弃与逃避,现在似乎都明白了。
沈栀书不是神,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如此。
她只是没料到,病重的秦暮会流落K洲。
也没料到,对她百般承诺的沈历山并没有在她离开后善待她的女儿。
可沈暮想,她比沈栀书好一点。
霍云骁会善待孩子,霍云骁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轻声呢喃:“妈妈……”
没有怨恨,只有怀念和敬佩。
“暮暮?暮暮?”
沈暮迷茫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霍云骁。
“怎么了?”
霍云骁擦去她眼角的泪。
“你做噩梦了吗?一直在哭。”
沈暮愣了几秒:“不,不是噩梦。”
她问:“几点了?”
霍云骁:“七点,要起来吃早饭吗?”
沈暮点点头:“好。”
霍云骁扶着她起身去洗漱,又牵着她的手下楼。
欧瑾看见沈暮的气色还好,昨晚没用药,沈暮也自己扛过来了。
沈暮坐在餐桌前,环视一周,问:“酒酒呢?”
欧瑾:“还没起,她喜欢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