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晚星苑的那只黑猫,正静静地蹲在柜台上注视着他。
黑猫身上的毛乱七八糟,脖子上还有一条新伤,往外渗着血。
陈迹笑起来,抬手跟黑猫打招呼:“怎么走路没声没响的呢,又挨揍啦?”
黑猫微微倔强的昂起脑袋。
那副模样,很像是许多男人打完架以后梗着脖子的样子: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实际上,这都是败者的说辞……
“你稍等啊,”陈迹去厨房取了‘火寸条’引来火苗,点燃了正堂柜台上的那盏油渣灯。
小小的火苗摇曳着,还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只够一人一猫这块小小的地方。
陈迹吹灭了薄木片上的火,碎碎念道:“你天天跟云妃那只猫打架,静妃也不帮你治疗一下伤势吗?要不你先躲着它,不然你可就要被打死了。”
黑猫昂起脑袋,像是有些不服的样子。
“你也不用不服,”陈迹比划着:“你才这么点,应该还没到一岁呢吧,它都那么大了,你打不过也很正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等你有了十足把握可以再去找它。”
说到这里,陈迹认真起来:“但是记住,那一次一定要一击毙命,不能给它翻身的机会。”
黑猫听了,眼睛里出现若有所思的神色。
陈迹有点纳闷:“你是不是真能听懂我说什么啊。”
黑猫没反应。
陈迹笑着说道:“我给你抹点药吧。”
黑猫看见陈迹突然快速翻起医书来,少年嘴里还嘀咕着:“让我看看什么药是可以敷外伤的,今天专门学了来着……对,蛇床子,这玩意量大,我取一克的话姚老头肯定发现不了。”
黑猫原本紧绷的身子,稍稍松弛了些。
陈迹取了些晒干的蛇床子,仔细研磨成粉末。
他看向黑猫:“我给你上点止血药,不要挠我啊。”
然而他惊奇的发现,当自己将粉末涂抹在黑猫伤口上面时,对方竟真的不闪不躲,好像知道这是在为自己好。
黑猫像是一个小小的雕塑,它的目光随着陈迹身影来回转动,最后,随时准备炸毛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小黑猫的毛发浓密,需要仔细扒开检查,很耗时间。
待到陈迹处理完黑猫的每一处伤口,顿时露出笑容:“大功告成!”
说话时,他才发现黑猫已经睡着,小小的一只将脑袋靠在他的手掌上。
陈迹沉默许久,手却一直没挪开。
一人一猫就在这团小小的光亮里,安静又温柔。
陈迹低头看着小黑猫,沉默很久之后出神道:“也只能跟你说说了啊。”
他靠在柜台边上,眼神看向那颗摇晃的火苗:“在青山医院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不会死的。我准备的那么充分,甚至准备好精神疾病诊断书,用来杀人以后脱罪,结果还是被人家反杀了。不过死就死了吧,仇报了就行。”
“李青鸟跟我说,北俱芦洲的人负责偷渡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北俱芦洲在哪,四十九重天又是什么,我怎么就突然重生成了一个小学徒,孤身一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我从师父那里得知自己还有家人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很期待啦……好吧,还是有一点期待的。但那个傍晚,夕阳的余晖渐渐从我身上褪掉的时候,我感觉我被世界抛弃了。”
“是不是有点矫情……”
陈迹絮絮叨叨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人可以信任,也没有人值得被信任,那些秘密和困惑,他只能烂在肚子里,最终说给一只睡着的小猫听。
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有点可笑,于是低头对黑猫轻声道:“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