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人眼里,庙里的金光真人雕塑不过是个泥塑金身,然而上面缠绕了不知多少信仰之力,到庙里拜神,最容易将自己的心声上达天听,被神灵所注意。否则如长天、怀柔上人这般,南赡部洲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信民叩拜发愿,他们怎会特意去注意其中某个人说了什么?
在岩炭城面临灭城危机时,城主还要奔去金光庙拜神,就是这个道理。
“七日谈”的威力,曾经参与了上古大战的怀柔上人是知道的。不过这东西在蛮人撤离南赡部洲之后就基本绝迹了,其他人再也不知其下落。如今他既然认出这种病毒的特征,自然是心花怒放,想要重新将其激活。
像他这样的神境,自然可以上窥天心,知道后头乱世将启,此刻少不得要作些准备。昔年令蛮族兵败如山倒的大杀器重现于世,说不定这便是天意,他怎么会放过?只不过“七日谈”在山里埋得太久,哪怕病毒这种东西的顽强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可是一埋三万多年,其活性已失,早不如昔年活跃。
怀柔上人若想试试它还能不能使用,该采用什么办法呢?
南赡部洲上的蛮人基本绝迹,已知唯一一个蛮人家族镜海王府,又因为去年皇甫铭在青螺山惹怒了撼天神君而致使整个家族藏匿起来,不知所踪,因此怀柔上人能想到的试验对象,当然只有昔年蛮人留在极北之地的后裔了——
岩炭城是方圆千里之内规模最大、人口最密集的城池,再说这里离数万年前蛮人聚居地极近,因此蛮人血统若能流传下来,最可能出现的地点,就是这里。
所以“七日谈”在岩炭城蔓延,怀柔上人不仅不会阻止,反而要小心翼翼地护持。他的丹术造诣虽然及不上文思仙人,但一生见闻广博,也明白病毒这种东西当然是传播得越广、繁殖的世代越多,威力才会越大,甚至可能衍生出新的变种。所以岩炭城前后几次自作主张、杀掉染病的患者,却总是斩草而不除根,正是因为怀柔上人从中作了手脚的缘故。
不过他也明白,“七日谈”是真正的战争利器,以摧毁蛮人的身体和精神意志为战略目的,因此一旦染上就会给人体带来难以言述的巨大痛苦。岩炭城毕竟是极北之地的大城,这里的居民也是他信仰之力的来源之一。他既然令无辜的居民染病、成为“七日谈”的牺牲品,那么也要给他们小小的补偿。
这种补偿,就是祛除他们的病痛,令他们在疫病缠身的日子里也能过得舒坦些儿,直到最后死去。
对常人而言,怀柔上人的做法堪称无法理喻。但在神境而言,他已经展示了难得的慈悲,展现了对辖下人类最大的同情。否则如他这样的神灵,要人生便是生,要人死便是死,是存是亡只存乎一心,哪由得人问为什么?
所以石肤不是诅咒,反而是他给予人类的赐福。岩炭城居民只要沾染了“七日谈”,病灶在身体上蔓延到哪里,这个部位也会跟着石化,令它变得无知无觉,也将疾病带来的苦痛降到最低;而当病毒入侵了内脏,石化术也会提前结束病人的性命,让他早入轮回。
这种神境的慈悲太另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宁小闲也是与长天为伍多年,才能揣摩出一二来。并且要从中窥出怀柔上人动过的手脚,还要从鹿君山说起:
这整座大山完全石化,变作一石成山,当中没有任何砾土沙灰。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神通所为,或者说——
是天赋所为。
怀柔上人的真身是一块石心,要办到这一点岂非轻而易举?他发现“七日谈”重新出世,也自然就发现了文思仙人的洞府,于是亲临此地,将文思仙人留在这里的东西悉数带走。这也是为什么宁小闲遣石螂进去,却基本捞了个空的缘故了。想来这位神境还在石山上暗中设了禁制,若有人破山而入,他便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