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
暴雨。
天亮之后突然惊雷滚滚狂风大作,一场暴雨倾盆而至,本来早早爬起来准备上朝的文武百官全都只能窝在家里看着白茫茫的暴雨和一道一道的惊雷闪电发呆。
而在大内福宁殿中,同样等待上朝的皇帝赵昀也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得安宁,花白的头发虽然梳理的整齐,一身明黄滚龙袍也整洁干净,但缀满珍珠的衮冕丢在案桌上,系朝服的玉带也丢在胡床上,整个人的气色和情绪都非常不好。
这次蒙古人大兵压境,这是他当皇帝以来感觉压力最大的一次。
二十五年前,史弥远去世之后,他开始亲政,那时的他雄心勃勃立志中兴大宋,罢史党澄吏治,整顿财务积累军饷,次年更是联蒙灭金一血靖康之耻,然而端平入洛的失败却将他打击的意志消沉,面对比金国人更加强大的蒙古,被揍痛了的赵昀这才明白自己并非真正的中兴之主,还是躲在临安继续苟比较好。
而这一苟就是整整二十五年,他也从一个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青年苟成了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
半生皇帝生涯,堪称蹉跎。
这苟安的二十余年,也慢慢消磨了他的锐志,开始沉迷于酒色之中无法自拔,漂亮女人选了一群又一群,后宫充斥上千年轻美貌的嫔妃佳丽,而且他还并不满足,在董宋臣等宦官的诱惑下开始招妓嫖宿。
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在这种醉生梦死之中苟到长命百岁。
但蒙古大汗亲自领兵进攻四川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苟是不行的,还得别人陪着一起苟才能安宁,但显然蒙古人是天生苟不住的,他们最擅长的事是烧杀抢掠,苟了就没饭吃。
因此面对蒙古人的入侵,赵昀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焦躁和惊恐。
而且朝堂连日的争吵也没拿出一个好的退敌策略,他也对满朝文武感到失望。
可惜抗蒙最厉害的孟珙死了,镇守四川的余玠也死了。
而想起余玠,或许是因为内疚,赵昀的脸色不由自主的狂抖了几下。
“官家何故如此焦虑……”
就在赵昀在房间里背着手转来转去的时候,福宁宫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身穿红里皂绦绛纱长裙,头戴玉簪鬓插珠花的妇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美貌的宫女,手里各自捧着香炉和玉如意。
妇人虽然保养的很好,其实年龄已经不小,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乃是赵昀的皇后谢道清。
“这么大的雨,娘子何故来了!”赵昀看见自己的正牌老婆,脸上的焦虑也收敛和很多。
“今日大朝,却刚好遇到大雨,我担心官家上朝淋雨受了风寒,特意过来看看,老远就看见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谢道清上前轻轻搀扶着赵昀说。
“唉,娘子应该也听说了,蒙古大兵压境,如今四川诸路危在旦夕,朝堂接连商议半个月却拿不出来一个好的对策,朕很是焦虑!”赵昀在胡床上坐下来揪着胡须满脸愁容的说。
“军国大事我不太懂,但事急从权,无需事事都拿到朝堂去讨论,陛下只需召集几位宰执商议即可,不然恐怕会吵的不可开交!”谢道清轻轻拍着赵昀的后背安慰说。
“说是如此说,但朝堂诸公军务……唉……”赵昀长叹一口气摇头。
俗话说临时抱佛脚,大宋一直执行的是以文驭武的策略,但文官精通军务的太少了,即便是有,大部分也都遣置外地,挂着参知政事和知枢密院事的好几个,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一个朝堂数百官员,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他排忧解难的人。
而唯一一个连上两封奏书,将这场蒙古入侵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崇国公吴潜,如今五天过去了,却迟迟还未来朝廷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