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而之所以不是藩镇、不是乞活军,不过是因为有个正经出身的留守替朝廷镇着而已。现在宗留守忽然病倒,他之后,朝堂自然还要一个正经出身的人才放心,而那些军贼、土匪也要一个河北出身又在此间有经历的熟人才安心,那敢问除了你爹还有谁可用?权邦彦?权邦彦倒是可以,可不是滑州被锁住了吗?”
杜岩一时恍惚。
“便是权邦彦没有被困,依照他的履历,河北人、守臣出身,弃城而走,逃到东京,与我有什么区别?”杜充继续愤慨言道。“那敢问,同样的履历,他资历、年纪、官阶偏偏又都不如我,这个东京留守司难道就能推到他头上?!所以天恩都是虚的,你爹爹本来就是朝廷安排在这里的补锅匠,而权邦彦则是给你爹爹做后续补锅的……朝廷诸公心里清楚着呢!那位官家懂也好不懂也罢,哪里算是什么天恩?”
杜岩连连摇头“既然说到权副留守(权邦彦),儿子冒昧,他在滑州也极为艰难,却未尝有失意避战之态,孩儿的意思是,无论如何……”
“老子都说了,你懂个屁。”杜充忽然疲态尽显。“守城与野战是一回事吗?前者坐定静待成败便可,何须耗费心力?后者却是要你往野地里做决断、去送死!”
杜岩彻底无言,却又惶急难耐“爹爹……果真无法吗?”
“野战必然无法。”杜充摇头叹气,俨然是半点信心皆无。“其实,若是早些让我掌握大局,趁着秋日水盛,金兵尚未渡河,决了黄河大堤,或许还可废了金军骑兵之利,而如今金军主力都已在河南,黄河也在封冻,却还有什么机会?”
“决堤?”杜岩目瞪口呆。“水患又该如何……”
“水患如何?”杜充冷笑道。“那些义军哪个不残虐百姓,只因受了招安,便成了官军,然后加官进爵,只要能对付金人,死些寻常百姓算什么?再说了,水患焉能抵人祸?金军不能南下,得少死百万人!何况河南本就是白地一片了。”
杜岩当然不知道什么水文知识,不知道黄河在下游本身只是一个分水岭而已,本身没有自己的大型水系,所以一旦往河南方向坏河堤,一个不好就要侵犯淮河水系,促成黄河夺淮入海,彻底改变下游水文。故此,其人此时听得亲父这番言论,想起路上所见屠城之惨烈,竟然一时无话可说,甚至以为颇有道理。
实际上,即便是站在后来者的角度去看,另一个时空杜充决堤,确实导致了后续黄河渐渐夺淮入海,但此人也最多只有两分责任。因为按照水文研究,真正的导致黄河彻底夺淮入海的,还是金朝后期,金国放任黄河泛滥,决口于阳武,那一次才使得黄河彻底夺淮,进入淮河主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从此之后,彻底形成了黄泛区这个概念。
不过,即便是金章宗那次决口阳武,也最多要为整个水文大变动负上四分责任。
因为,另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是,在杜充与金章宗之前,不是没有黄河决堤,但都能及时得到修补和清理,而杜充与金章宗之间,宋金两国却因为以淮河为界、多年战和不定,以至于使得黄淮一线水利日渐荒废。
这也一个不得不正视的现实原因。
而且真要洗,无论是杜充和金章宗,也都是能洗的,因为这俩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那么充足的水利知识,他们也不可能对黄河决口会导致如此严重的水文大变动有所预料。
那么以此为理由,上了国际法庭,也可以以无知来辩护,以间歇性精神问题发作的名义减几年刑期。
然后,再从道德层面上谴责这二人,一个主动、一个放任,都枉顾黄淮之间百姓性命……唯独一点可叹的是,就是这段时间内,所谓老百姓的性命,恐怕正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又过了八九百年,那一次决堤,却着实不知道算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