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如何,俺这不是怕有人捷足先登吗?”王俊难掩忧色,一双豁牙顺势展露出来。
“捷足先登又如何?”小林学士继续蹙额追问。“你莫非以为我不能履约保你性命?”
“这个自然信得过林学士。”王俊抿着包牙唇勉力言道。“但正所谓江湖有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俺既然握着城中三一之数的兵马,又如何愿意真的只保性命?俺也想在官家身前立个功劳!”
林景默愈发觉得此人险恶,也愈发不想理会此人,干脆冷冷一眼,便直接摊开书本。
王俊见状,也是彻底懊丧。
然而,就在小林学士刚刚拿起书本的时候,随着头顶一声轻雷,他复又一声叹气。
话说,林景默这次出来,真的是感慨良多。
回顾他的宦途生涯,丰亨豫大的时代不说,便是靖康中他也远在寿州那种安乐窝,躲过了那些尸山血海,而寿州一有动静,他又因缘际会成为了官家身侧最高档的侍从近臣,玉堂学士,所谓优养词臣之属。
而这个职务做起来,哪怕是随着行在颠沛流离吧,也向来是很轻松的,因为身上真的没有任何责任和压力。
等到之前,他即便是因为一些想法,决心要出来做一点事,也不过是觉得只要按照古文中那些名臣风流姿态,壮起胆来,思虑妥当,再打着官家的招牌说几句话便能在乱世存身立业。
然而,前两次的失败,和这一次的成功却渐渐让这位玉堂学士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尤其是这一次的成功,反而让他彻底明白了责任二字的艰难。
要知道,自从官家龙纛出现在汉江北岸,襄阳城便已经不稳,以至于渐渐暗流涌动。而范琼在两日前冒险出城亲眼去看了一次龙纛,确定官家御驾亲征后,也基本上丧失了精神气和行动力,整日躲在府中不出,而这进一步助涨了城中的乱象。
不然,小林学士也没资格出来‘晒太阳’的。
那么此时,面对着如此混乱的局势,身为官家遣到襄州的近臣要员,难道要放任不管吗?万一闹出乱子,全城火拼,造成杀伤无数,还要连累周边无辜,他林景默于心何忍?
再说了,身侧一个如此卑劣的‘队友’,难道不需要约束吗?可约束就能约束的住?
一旦约束不住,让这个军头肆意作为起来,他林景默须不止是于心不忍的问题了,要一起担责任的?
区区一城,都这么艰难,那官家对上事实上陷入到混乱形态的整个天下又该多难?
“你且过来。”
想到这里,小林学士按下对官家感慨与敬服,却是决心要担起责任来了。“若让你去做,你准备如何去做?”
王俊原准备跺脚离去的,此时闻言却是不由大喜,转身过来说了一番计较。
小林学士听完之后,也是一时不解,却并不做遮掩,反而只学着官家腔调说了几句话“我须不懂军事,也无意干涉,但有两事你须与我,才能去做!”
“愿听学士吩咐!”王俊惊喜之下干脆就在院中不顾地湿,直接叩首以对。
“这第一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计划必须确实妥当,才能去做。”小林学士肃容相对。“否则反而贻误大局!”
“这是自然。”
“第二条,我知道你是想在官家身前立功,但若如此,我便在此重重提醒你,官家素来讲究军纪,此时他就在江北,一旦事成自然会引御营大军突然临城,你须严格约束军纪,控制城防,事成之后不可使城中生乱……否则有罪无过!”
“俺懂得其中利害!便是做贼时也须不能投官府,襄阳这城池离南阳这般近,俺如何敢让儿郎们肆意作为?若林学士不信俺,俺这就立个誓言……”王俊几乎便要发誓赌咒,但眼见着小林学士说完话便兀自拎起书本离去,也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