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些不懂的时候,便是会聚集在一起,相互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个不休,挥斥天下,谁都不服谁,就算是争论不过,也不肯认输,胡搅蛮缠还不至于,但是约定过几日再战自然是常有的。
二十几岁的时候,裴辑熟读史书,对于春秋战国之时各种战例了如指掌,更是觉得自己随便出一策便是可以惊天地泣鬼神,挥挥手便是千军万马将敌军淹没。在这个时间段当中,裴辑更感慨的是天下为何太平,竟然无英雄用武之地!
而现在么,这才过去了多久?裴辑对于战争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了。
若是同样的问题再来问裴辑,裴辑只会沉默。
裴茂死了。
一个老人,本身就带着病,又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下了城墙就没能撑住。
按照道理来说,生老病死,便是人间常态,可偏偏裴茂这一死,裴氏家中就乱了。
因为骠骑军来了之后,曹军就没再理会安邑县城。
若是骠骑赢,那么安邑自然就安全了,若是骠骑输了,那么安邑也同样保不住。
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安邑城中上上下下,是不是都应该期待骠骑大胜,并且要对于骠骑军的到来充满了感激之情?
结果实际上并没有。
或者说,一些人有,一些人没有,而另外一些人沉默着。
骠骑军明明可以早点来!从临汾到这里才多远?!
骠骑就是故意的!有意拖延,他们就想要我们都死绝了!
现在大父死了!死了!要是骠骑能早来几天,甚至只要早来一天,大父会死么?!
{();} (ex){} 还有一些人将矛头指向了裴辑。
你是怎么保护家主的?
为什么家主身亡了,你却毫发无伤?!
你到底会不会打仗,懂不懂战争,不行就赶快让贤!
如此种种。
如果说曹军在外攻打很紧,战况激烈,这些家伙就会躲在房屋之中瑟瑟发抖,可是等当下曹军似乎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骠骑身上,安邑重新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时,这些人又是从各个角落里面冒出来了。
裴氏是河东大姓。
所以很多人都姓裴,尤其是在安邑和闻喜之中,甚至整条街上都是裴。相互之间也都是各种沾亲带故的,在指责这个或是那个的一群人里面,辈分在裴辑之上的就有好几个。
无能之辈在狺狺狂吠,而真正有决定权的几个却是沉默着。
裴辑忽然明白了当年裴茂的无奈,然后现在也是越发的恼怒。
骠骑有关中,有川蜀,有陇右和西域,河东之地这一点地方,又能算是什么?
可惜这些人偏偏就看不透,看不远,看不明!
而裴茂和裴辑等人,虽然能看得透,看得远,看得清,却依旧会被其他的裴氏拖拽着,不得不留在这里,因为他们只有安邑,只有闻喜……
然后这些狂吠的裴氏子也是知道这一点。
就像是一个孩子,威胁着他的父母说,别逼我,再逼我就去死!
他起初确实是想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年岁比他还大的家伙,竟然还这么不懂事?
可是等他想明白了的时候,他更加悲伤了。
因为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对错。
他们只是找一个借口。
裴辑慨然长叹,在裴茂棺木之前潸然泪下。
……
……
鲍忠这几天,只要看见了曹氏战旗,都不由得心中会一阵加快跳动,可是等这一阵的跳动过去之后,他又会生出更多的愤怒和不安来。
今天没轮到他出战。
可是他依旧觉得很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