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快西时,铁明走出病房,告知阿鼠这里暂时没什么事,送他回自己家休息吧,医院里睡不舒服的。阿鼠应了一声,与小菊别过,就坐上了铁明的车。
“明哥,阿虫他还在牢里吗?”
铁明一咯噔,握方向盘的手细微地一颤抖,车身似乎也摇颤了一下。阿鼠肯定会问的,兄弟情,在他心目中占了一半的分量。本来这个时候,阿虫已经平平安安地离开了上海,奔赴新生活,可惜了,自己把他送上了黄泉路,连他的尸体都没法给他保全。
“阿鼠,阿虫他走了,走得很平静。”
阿鼠“哦”了一声,还没理解铁明话里的含义,以为他说的“走了”就是“走了”,离开了上海而已,便追问了一句:
“明哥,你说他离开上海了?去哪了,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铁明痛苦地皱紧眉头,鼻头一酸,咬着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阿鼠看穿,朝后摆摆手,说:
“不要问了阿鼠,已经和他不可能再见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缘尽就散了吧。”
“哦!”
铁明让他不要再问了,阿鼠就不再追问,只是心里头空落落的,好像被抽走了一块似的——他们四人结义做兄弟,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到头来走得走,死的死,只剩下自己一人得了富贵?我何德何能,得明哥赏识,受林先生提拔?
阿鼠想到铁明拍着他的肩膀,让他跟着自己干的情景就有几丝小兴奋、小得意,又想到阿狗的死和阿虫的离去,又有点失落、有点不安。
阿鼠的话讲铁明的思绪又拉回了今天下午,他在候船室与支持做了最后的道别,亲口将他送上了黄泉路,还在这里给阿鼠扯谎,像是忏悔似的说道:
“你觉不觉得我好过分,没有留下阿虫一起做事,把他赶出了上海?”
阿鼠低了头不说话,他像让阿虫和他一起做事,又怕阿虫和他一起做事。他杀了阿狗,摆脱了他的控制,要是阿虫还和他粘在一起,他还是那个阿鼠,还不能出头。所以他沉默了,不置可否。
铁明看着低了头的阿鼠,还以为他在伤感兄弟的别离,叹了一口气说:
“阿鼠,我做错了,真的做错了,如果能重来……”
铁明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忧伤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向远处的教堂,刚好一只白鸽落在十字架上,白羽毛映着晚霞的光芒,和平美好。
阿鼠已经接受了阿虫离开的事实,抬起头来,对铁明说道:
“明哥你没有做错,阿虫也不会怪你,也许他真的不适合上海,离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嗯,不适合?最好的结果?铁明扭头咀嚼着阿鼠这句,无意的话却能说中关键。适者生存,丛林法则不要太残酷了。
其实何止阿虫呢,任何人到任何地方都是缘分牵引。缘来了就到了这个地方,缘尽了就离开了这个地方。没有人从出生到死都在一个地方、一个村庄、一间屋子里,没有人。
日落黄昏,太阳收回了最后一道光芒,凉意渐起,铁明感到车窗处透过来“嗖嗖”的冷风,忙把窗门摇上。
远处的天空红光一片,血染一样令人毛骨悚然。十字架上白鸽展开翅膀冲入这红光,一会儿就被吞噬不见。铁明心头一悸,此情此景预兆着什么,什么在远方等着自己?
是不是阿虫的结局不是偶然,我们所有人都会走到这一步?
铁明看着后座上的阿鼠,感到一阵凄凉。
回到了家,铁明就吩咐佣人收拾出客房,把自己洗好的衣服给阿鼠,让他不要嫌弃,暂时将就,等沁心出院了,再带阿鼠去买新的。阿鼠已经很感激了,铁明这一身行头早让他羡慕不已,还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话。
安顿好了阿鼠,铁明又直奔医院。
他一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