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商有些不高兴“吾等不也是魏人么?”
郦食其笑道“你知道卫国么?”
“卫国的土地,便是现在的东郡,卫昭公时期,三晋强盛,而卫如小侯,成了魏国附属。到了嗣君时期,卫国屡屡割让土地予魏,只剩下濮阳,而卫侯贬号为君。怀君三十一年,朝魏,魏囚杀怀君,魏更立嗣君弟,是为元君,元君为魏婿,故魏立之。”
“现在的魏与楚,就譬如昔日的卫与魏。依我看,临济之魏,不过是楚人的傀儡,欲将魏地豪杰聚集在一面旗帜下,好为楚国所用。魏国的军权,在那楚人武臣手里,项籍屠襄邑,魏咎敢放一个屁么?事后楚国若强占了宋地,张耳敢拒绝么?”
“阿商,为兄可不想让你傻傻地去为人填了沟壑!”
郦食其分析利害,郦商却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吾等就继续在高阳里耗着?”
郦食其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乱世里,与其急匆匆起兵站队,不如多看一会,这数月来,我也好好观察了一下天下起兵的众人,但他们皆泛泛之辈,握齱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
郦商惊讶于兄长眼光如此之高“张耳、项籍亦如此?”
郦食却盯着釜中已然沸腾的酒,好似天下豪杰皆在其中“张耳虚名无实,非英雄也,项籍虽血气方刚,然好因怒兴兵,襄邑之屠,本来轻易可下的魏地,便难以攻取了,哪怕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只是一猛将匹夫,非成大事者也。”
郦商乐了“若这二人也入不了你的眼,那兄长觉得,这世上,谁能成大事?”
郦食其将酒觞抢了回来,满饮一口,闭目回味道“南方的那位武忠侯,虽高举义旗,实则行事无耻,蓄谋多年,倒像是个干大事的人!”
……
在郦食其口中“非英雄也”的张耳,此刻正在户牖乡,悼念十多年前,丧命于此的亡妻黄氏……
虽然早就更名改氏,另娶了妻子,但张耳来到此地,回忆往昔,依旧伤心不已。
“我曾为信陵君门客,但在公子逝世后,微末无行,穷困潦倒,又在大梁杀人,只能脱籍亡命,流落到外黄县藏匿。”
“吾嫡妻黄氏,外黄美人也,却不嫌弃我贫贱,委身于我,又动用妻家财富,为我脱罪,助我扬名张目,张耳能成为外黄大侠,魏国名士,贤妻之功也!”
只可惜,外黄城破之时,黄氏带着张耳第一个儿子张敖,来与他攀过亲戚的户牖乡张氏避难,却被张氏出卖给了贼秦吏黑夫,最终黄氏自杀,张敖被擒,又成了引诱周市、陈馀的诱饵。
那天杀的黑夫,就这样用魏地武卒义士的血,染红了他的印绶,踏着六国豪杰的尸体,踏上晋升之途!
十多年前过去了,故地重游,张耳仍感到心痛欲裂,几乎哭死过去,他对亡妻黄氏的感情,倒是真挚无比。
“相邦,张氏众人带到!”
张耳昔日在魏地的门客好友贯高、赵午二人带着刚招募的魏兵,从张氏大宅里,将其老幼妇孺统统押了出来!
原来,这户牖张氏又分为二,分别占据了户牖乡邑东、西两个里,乡人称之为东张和西张。
其中东张势力更大,其族长名为张博,亲侄儿便是大名鼎鼎的张苍。西张势力略小,但也没差太多,其族长名为张负,张负有个孙女,嫁给了同乡穷困小子陈平……
这十多年前来,因为朝中有人,陈平也日渐高升,颇得黑夫信赖,两张在乡里更是风头无二,就算张博、张负相继去世,其子弟依然能一手遮天。
只是去岁陈平卷入黑夫的“叛乱”,官府来索拿其妻、子,未曾找到,西张也好不到哪去,张苍逃匿,他们也遭到牵连,于是两家财产被抄没,族长下狱,宗族星散……
眼下张耳门客抓到的张氏族人,基本是外围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