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邓绥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沉沉的凝视着他,散发着锋利而威严的光芒,几乎要将他洞穿。蔡伦只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她的襦裙下,他如芒在背,全身都是冷汗,此时此刻,任何辩解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
其实,撞见蔡伦所为并非完全是邓绥有意设计。
说来也巧,临行前一日,秋蓉带着安福殿侍女们为邓绥打点此次出行所用之物时,突然想到邓绥如今有孕在身,卧榻座椅都喜绵软,而凤辇的坐榻较为粗硬,长途跋涉恐怕身体要吃不消。于是,秋蓉便急忙用锦缎缝了一张厚厚的软垫,这一忙就不知不觉到了天黑,因担心尺寸不合,秋蓉又抱着软垫来到少府管理皇家舆辇车马之所,在内侍的指印下找到邓绥的凤辇,将软垫铺好,这才安心。
就在秋蓉将要离开之际,突然远远瞧见一个人影,孤身一人步履匆匆的进了马厩。月黑风高,秋蓉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但她猛然想起邓绥之前曾叮嘱过,宫里是非险恶,叫她凡事定要多留几分意。于是,秋蓉迅速找了个隐蔽之处躲起来,暗中观察,恰好目睹了此人往拉载邓绥凤辇的御马食槽里倒入东西的一幕。倒完后,那人谨慎的转身四顾,借着马厩里微弱的烛光,秋蓉一下就辨认出正是蔡伦。
秋蓉大惊,火急火燎的跑回安福殿,将所见情景告诉了邓绥。深夜行此鬼祟之事,想来定有阴谋,明日邙山之行路途遥远,邓绥又怀有身孕,若是凤辇在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邓绥闻言亦十分震惊。她与蔡伦早在入宫之前便已有一面之缘,掖庭时又因为冯清儿的事打过交道,虽然交往不深,但在她印象中,这位面容清秀温文尔雅的黄门侍郎似乎应是一个正直良善之人。万没料到,此人竟会有此阴险行径。
不过蔡伦一个皇宫内侍,与自己素来无冤无仇,如今存心加害想必有人在背后指使。看来,是自己抑或是自己腹中的龙子,已经成为某些人不得不除的障碍。
邓绥定了定神,很快便想出一个化解之策。她让秋蓉趁夜再次溜进舆马所,在御马食槽里直接倒入鸩毒,一旦御马进食,不出一个钟头定会毙命,届时少府只能更换御马,那么蔡伦所动的手脚便会作用尽失。为了确保不出差错,行事之后,秋蓉仍继续躲在暗处观察动静。一个时辰之后,御马尚未进食,却看到蔡伦又出现了。
这一次,蔡伦做出了令秋蓉更加诧异的举动。只见他竟将那两匹御马的缰绳解开,轻手轻脚的牵到了旁边,又将旁边另外两匹御马牵了过来,与邓绥的凤辇相接。紧接着,蔡伦又将食槽里的饲料悉数倒入了旁边的沟渠,重新倒入了干净的饲料。一切停当后,这才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马厩。
蔡伦这一连串诡异的行为令秋蓉万分疑惑,她急忙赶回安福殿向邓绥禀报。听完秋蓉所言,邓绥也不禁费解,想来想去似乎最有可能的便是,蔡伦不知因何缘故而放弃了加害于自己的计划。或许是他良心发现,或许是有人授意,这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去往邙山行宫的路上,邓绥始终还是忐忑不安,好在并未出什么岔子,这也证明了蔡伦的确没有再行加害之举。也正是因此,在险事发生之后,邓绥直接召来了蔡伦,她相信蔡伦一定知道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短暂的沉默后,邓绥俯视着蔡伦,冷冷道“我知道你不会说的,因为你要保护指使你做这一切的人。不过······”邓绥话锋一转,问道“你却又将御马偷梁换柱,我很想知道,为何要这么做呢?”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中。蔡伦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这个高贵明艳的女人,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他只能将头深深的埋在冰冷的地面,坦然道“请贵人赐罪!”
见他似乎并不想多透露半分实情,邓绥不动声色道“蔡常侍不愿讲便罢了······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