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也有了答案。
原来刘肇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对自己竟是这般提防和戒备。
前有武帝立子杀母的先例,只因畏惧母壮子幼,再现吕后乱朝的风波。因此作为一个帝王,刘肇的疑心和戒备都是无可厚非的,或者说,没有对邓绥痛下杀手,已经是他的仁慈了。邓绥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份密旨,是落在徐防手里,还是郑众手里罢了。
她平静的扫视了一眼众人,缓缓启口道“孤谨遵先帝遗旨。”
接着邓绥又意味深长的看向郑众和徐防,淡淡道“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两位卿家了,孤是该好好歇息了······”
郑众立即恭敬的俯身高呼“恭送太后!”
邓绥随即转身,留下一个难以捉摸的背影。
接下来一整日,永安宫大门紧闭,平静的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深水。
不远处的却非殿,却是剑拔弩张。
徐防和郑众各执一道先帝密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争的面红耳赤。郑众急于迎立平原王,甚至昨夜便悄悄派人前去平原王府,半迎半劫的将不知就里的平原王刘胜塞上了马车,此刻正在快马加鞭赶来洛阳的路上。如今大半数的朝臣都站在了他的一边,这些人,有的本就是他的朋党,有的是威慑于他手中的先帝密旨和这道密旨所象征的权力。
与他们横眉相对的,便是以徐防和陆珩为首的寥寥数人。虽然人数少,但实力却不容小觑,因为徐防掌握着至高的军政大权,更何况他的手上也有先帝的密旨,虽然这道密旨只是令他力保大汉社稷,但也足够证明,他拥有与郑众分庭抗礼的资格。
按照先前的计划,郑众搬出先帝的密旨,轻轻松松摆平了来自太后的阻力,可是没想到又碰到徐防这个大麻烦,这个原本在自己和太后中间选择中立的人,如今却顽固的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一直老谋持重的郑众,现在也有些急躁了。他尖锐的指斥道“太傅!先帝托孤于你,望你力保大汉社稷,力保刘氏天下!如今,你却百般阻挠先帝唯一的骨血继承皇位,到底是何居心也?”
徐防也拍案而起道“平原王心智先天不足,百官人人皆知,如何能成为大汉的皇帝?莫非,大长秋是想要拥立一个傀儡皇帝,来稳固你的权势地位吗?”
郑众气的脸色煞白,直指徐防针锋相对道“太傅慎言!老夫可当不起这么重的罪名!倒是太傅口口声声要从宗室中择贤而立,敢问太傅意向之人究竟是谁?又是否早有勾结呢?”
徐防大怒,正要驳斥时,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通传打断。
“平原王到——平原王到——”
郑众满是褶子的脸上挤出了一丝阴森的笑容,徐防见状大惊,怒道“王室宗亲非召不得入宫!如今,太后未召,你竟然私自挟了平原王来,这是要谋逆吗?”
“谋逆?”郑众轻蔑的瞟了徐防一眼,阴阳怪气道“老夫和众臣僚现在就是在匡扶汉室!待新帝继位后,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倚仗权势,想要只手遮天!”
话音刚落,平原王刘胜便在一众羽林卫的簇拥下进入了大殿。他显然不知道,也不能理解此刻正在发生的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大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怯怯的看着面前这群陌生的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郑众身上,因为这里面他唯一记得的人便是郑众,因为只有这个老头冲他露出了看上去有些慈善的笑容。
刚刚年满十周岁的刘胜,身形壮硕,看上去与一个成年男子无异,可是他惊慌而迟滞的眼神和笨拙而滑稽的仪态却出卖了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他先天心智上的缺陷。
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更令他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郑众抢先一步上前,老迈的身躯颤颤巍巍的向着刘胜跪了下去,高呼道“恭请平原王继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