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葫芦谷中,炸裂滚落的山石在地上砸出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坑,乱石堆砌,堵成了一座小丘,彻底封死了出口。
从山石的缝隙里传来了西羌人夹杂着俚语刺耳的呐喊声,如夺魂咒般在惊魂未定的汉军耳畔回响。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邓大将军,幸会!”。
尽管近十年未曾再交手,可对于这个充满着骄犷的声音,邓骘再熟悉不过,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一遍遍重复着被俘的梦魇——关山王於除鞬,带着轻蔑和鄙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年轻的俘虏邓骘,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於除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关下的匈奴军中撤了出来,带着半数亲信精锐,与滇彭在葫芦谷外汇合。
耻辱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邓骘面色铁青,死死的瞪着被巨石封死的谷口,胸口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烧的邓骘肝胆欲裂。
匈奴人真正的诡计终于浮出水面。
从一开始,他们要困死的便不止是玉门关内的驻兵,而是整个葫芦谷以内的全部汉军,包括邓骘的援军。於除鞬用几千匈奴骑兵为饵,诱邓骘进了布袋一样的山谷,而后便以火药炸山,将出谷之路封死,犹如把袋口扎紧。如此,两万玉门关驻兵加上三万骑兵,全部成了瓮中之鳖。
胡羌联军如今就守在葫芦谷外,封死的出口非人力能轻易冲破,即使汉军能够从谷内攀援而出,也会立即被守在外面的胡虏还有伏在上方的弓箭手射杀。
好一招暗度陈仓。
滇彭这等蛮勇匹夫是想不出来的,设下这个圈套的必然是於除鞬。只不过令人齿冷的是,他竟然不惜牺牲上万匈奴骑兵,眼睁睁看着他们和被困关内的汉军一起陪葬。其心之狠,其手段之毒辣可见一斑。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邓骘无暇懊恼自己的冲动鲁莽,他瞪着猩红的双眼,暴怒的发号军令,率领大军转身向关塞方向杀去。
带着愤怒的汉军将士们,把所有怨气全都对着关塞下的胡虏狠狠发泄。这些匈奴人显然还蒙在谷里,面对突然铺天盖地而来杀气腾腾的汉军,几乎丧失了还手之力。
这一仗杀的昏天暗地,酣畅淋漓。邓骘骑着汗血宝马,手执长戟,犹入无人之境。汉军将士们个个都杀红了眼。不出半日功夫,关塞城楼之下已是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北匈奴全军覆没,大约一万余人顷刻间化为了玉门关下的孤魂野鬼。他们可能至死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统帅早已经放弃了他们。也许在他们还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他们的统帅带着自己的亲信撤出了这座死城,却把他们留在了这里,等待鱼死网破的命运。
玉门关的城门再次打开。
班勇率部下出城相迎。身为西域都尉,肩负抵御胡虏的重任,却一时疏忽大意,被北匈奴困死城中,作为统帅,班勇深知自己难辞其咎。他跪于城下,将都尉印绶高高举过头顶,等待着大将军的发落。
邓骘身骑黑马从班勇身边呼啸而过,头都不回一下,似乎完全无视跪迎的守关将领,策马直入都尉府。
及至进了中军营帐,邓骘方才解下头盔,高声喝道“都尉何在?!”
传令兵立即去城外唤班勇等一众将领入内。账内,只见邓骘气势汹汹的昂立在前,满身满脸皆是血污,那是匈奴人的血。
班勇上前一步单膝下跪,请罪道“末将守关无能,请大将军降罪!”,身后一众将领纷纷跟着跪下请罪。
“你确实有罪!”邓骘双目中依然燃烧着炙热的怒火,厉声喝道“堂堂骠骑将军,被匈奴鞑子困死在此动弹不得!还丢了最重要的关道!简直罪该万死!”
班勇额上青筋突起,多日饥荒让这位少将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神情坚定道“末将请求军法处置!”